第七章 深巷少女与落日
沙沙,沙沙沙——
…
夏颜汐缓缓走在林荫小径上,温柔的风儿沙沙从她金色的发梢间吹过,她缓缓神,抬起头不经意间看了看远处暮色将至的天空。
…
「小姐,您回来了啊。」
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那里,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发须皆白的老者从上面走下来,朝着夏颜汐微微鞠躬。
…
「您见到阎凌了吗?」老者问道。
「见到了,但是他比我想象中还要迟钝些,以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特殊性…」
夏颜汐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十分不放心地看着远处那个穿着背心大裤衩的少年远去的背影,随即又看向西装老者问道:
「吴老,您觉得他现在的实力,足够胜任『话事人』的地位吗?」
…
而不出夏颜汐所料,老者很快便摇了摇头。
「暂时…不太可能,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灵念』甚至连老夫也看不穿,这足矣证明他肯定是继承了一些与阎家相关的某种特殊能力,只是…」
「只是什么?」夏颜汐赶忙追问。
「只是这次小姐您与他的会面,老夫通过观察,似乎是看出了一些其他的端倪,这是老夫之前在看到他的时候,从未有发现过的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是指什么?」
…
夏颜汐有些着急地问道,但是吴老却依旧是沉着冷静,在沉吟半晌以后,方才缓缓道出了几个字眼:
「这次阎凌少爷的身边,貌似是出现了一股特别强大的煞气,这股煞气十分诡异,既对阎凌少爷表现出一股浓重的杀气,但又好像是在特别小心地保护着他——」
「杀气?保护?」
夏颜汐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
「这不是相互矛盾吗?」
「并不是。」
吴老深吸一口气。
「我刚刚用我的『灵念』仔细探查了一下阎凌少爷的状态,这次他身上的不同之处,想必小姐你也已经看到了,他手腕上那串金色的佛珠……」
「金水菩提——」
夏颜汐猛地点了点头,而吴老此刻也已经是两眼放光。
…
「那可是阎家老爷子阎相的至尊信物,只要拥有此等信物,那便是拥有了阎家全部亡灵鬼魂的归属权!放眼望去,阎家的鬼魂遍布整个华夏,而阎家也一直都是自称能够通贯阴阳,打破常理之道的恐怖宗族……」
说到这里,吴老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小姐,阎凌少爷身边的那股煞气,多半也是阎家的『眷属』之一,而且看上去实力不俗。只要有金水菩提在手,那股煞气便可以足足保证阎凌少爷的安全。」
…
「但愿如此吧……」
夏颜汐叹了口气,站在原地没再发表什么言论,扭头走向黑色轿车,老者则是为她打开了车门。
…
「小姐,还有件事我一直想跟您说…」
吴老再次微微欠身,夏颜汐则是摇下车窗看着他。
「但说无妨,吴老。」
…
「嗯…那便是我们这次跟『灵能部』那边合作的问题——」
「怎么了吗?」
「呃…」
吴老顿了顿面露难色,但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灵能部那边,毕竟是新成立的部门,而阎凌少爷又是那种先天性的体质,说实话我很担心阎凌少爷会被灵能部那边捷足先登…」
「喔——」
而出乎吴老意料的,夏颜汐只是简短地『喔』了一声作为了结。
…
「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吴老。」
「小姐?可是……」
「没关系。」
夏颜汐朝着吴老摆了摆手:
「阎凌怎么做,是他自己的事情,我即使是作为他未婚的妻子,也无权干涉他的选择,而相比起这个,我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不是吗?」
「是的,小姐。」
吴老再次鞠躬:
「机票是今晚23点登机,到时候会直接飞往R国的首都,至于小姐您要带的行李,庸人们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知道了,吴老。」
夏颜汐勉勉强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不舍地望着远处南翠屏村的牌子。说实话她这次行动真的很想亲自留守这里帮助阎凌,但是按照现在的状况来看的话,起码时间这一块,已经是不容易自己再耽搁半分了。
…
黑色的轿车向前逐步行驶,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夕阳的余晖之下。
…
…
我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索性搬了把摇椅放在门前,手里拿着蒲扇前后摆动。
…
刚刚在送走夏颜汐之后,我便飞一般地率先跑回了家里,先是把储物室,卧室,灵堂,厨房,甚至是地下室还有卫生间全部都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有找见昨天夜里出现在我爷爷灵堂前的棺材!!
我躺在摇椅上,脑海中依稀还能回忆起昨晚的画面,那个棺材摸起来阴寒冰冷,而且简直沉得不像话,哪怕是我用尽全力也无法将其推动半分,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我咬紧牙关使劲挠了挠头,希望能够再发现哪怕是一丁点的细节。而昨晚发生的事情,既有点像梦,但也不完全是,主要是梦还没做完,自己就被杜康那『砰砰砰』的拍门声给吵醒了,导致自己的大脑像是短路了一样,根本无法再回忆起那些事情的细节来。
…
而正在我努力思考的时候,趁我没注意,我的后脑勺则是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
「*,是谁啊!!」
我嘴里狠狠骂了一声,随即目光本能地朝后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纤细,但是个子很高,大概190公分左右,头发脏乱如麻的家伙,此时正一脸轻蔑地盯着我看。
…
李二狗,南翠屏村里有名的混混,成天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在巷子里闲逛,在村里的影响甚至比我还恶劣。而村里大人之所以不让同龄的孩子接近我只是因为迷信,但眼前的这个人,他是真的狗,简直可以不当人来看!!
…
「干嘛!」
我没好气地扭头回怼,结果这个李二狗却再次重重拍了我一下!!
「哟,阎凌小崽子,几天不见又嚣张了啊?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你就像是一坨屎一样人见人怕,最后还是你二狗哥不计前嫌,收你做我小弟的时候啦?」
我呸!!
心里这样想着,我如同弹簧一样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目光凶狠地盯着李二狗还有他身边的两个小混混,这群家伙从小就欺负我,每次不是抢我的零食吃就是拿我当人肉沙包,有一次甚至把我丢在村口附近的树林里直接不管,最后还是杜康打着手电筒背着我,一步一步从村口走到了我家的祀堂把我交给爷爷,而诸如此类丧尽天良的事情,让我从骨子里恨透了他们的这一帮人。
我站在原地恨得牙根直痒痒,但是现在的情况,还是他们人多势众,这群混混平日里碍于杜康总在我身边不好下手,所以也就不敢动我,而这次我难得回村,我不知道他们这群人此行的目的是如何,姑且还是先问问吧。
…
「哼哼——」
我冷笑一声,身形紧跟着后退两步,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这距离是我精心计算好的,因为此时我的手边上就是一把铁制的羊角锤,哪怕真的动起手来,也不至于会被动挨打。
…
「几位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啊?」
我试探性地这样问道,但李二狗的态度却仍旧是极度的嚣张。
「少**废话,小兔崽子我问你,刚刚有个女孩从村口进来,然后径直走进了你家,是有这事没错吧?」
「…」
听到这里我皱了皱眉。
…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问问,那么漂亮的金发小娘们,独自一人来找你,她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李二狗的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嚣张的气焰更盛,在提到夏颜汐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吹起了流氓哨。
…
「啧啧啧,那金发的小娘们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身材发育得完美不说,还是衬衫小短裙,给你可实在是太浪费了,不如介绍给哥,哥先替你尝尝她——」
「你**的找死!!!」
尽管时刻提醒自己要保持理智,虽然我并不想承认和夏颜汐的什么关系,但是当听到二狗嘴里说出的那些不当人的话时,我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羊角锤握在了手里,牙关紧咬,对准李二狗的肩膀就是一锤!!
而李二狗站在那里,明显是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也想不到平日里总是忍气吞声的我,居然会为了一个刚刚拜访村子的陌生女孩而变得如此疯狂!
…
这一锤,我明显感觉是砸到了他的锁骨上,伴随着『蹦』地一声闷响,李二狗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后方倒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以后,鬼哭狼嚎般地大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还破口大骂:
「阎凌,阎凌你这个小疯子!!怪胎,你居然敢打老子!!!」
然而还没等他说几句,便硬撑着站起身朝着远处跑去,因为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我,已经提着锤子朝他追了过来,而他身旁的那两个小混混,此刻也已经作鸟兽状散去。
…
村庄的巷子,是狭窄的,而李二狗即使拼尽全力奔跑,已经深受重伤的他,也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
…
我很快便在一间巷子的深处逮住了他。
李二狗眼看着我提着锤子朝他步步紧逼,他也在逐步向后退去,一个没注意就又摔了个跟头,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恐惧。
而此刻连我都没有注意到的一点就是,我的眼神,从外人的视角看来的话——
那是一种趋近于冰冷,刺骨,且带有杀意的,布满血丝红色眼睛!!
…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周围安静的出奇,我的耳朵能听到心脏剧烈的跳动声音,而此时的我早就已经是全神贯注,再也无法察觉到任何和眼前的这个李二狗无关的任何事情!
…
我的脑子,在这一瞬间空空如也。
…
唯一能回忆起来的,只有夏颜汐担心和生气的样子,她的笑脸,以及她刚刚临走时嘱咐过我的那些话——
我对她没有任何的特殊感情,我也从未对外宣布或者承认过她是我的未婚妻子。
明明和她根本就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
…
我就是不允许有别人对她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双脚猛然发力,身体开始变得僵直。在这一瞬间,我的眼神在外人的目光下突然变得空洞且骇人,我的脑子也已经无法控制我的行为,整个人在这一刻血气上涌。
在血红色的夕阳之下,我对着已经被我逼到墙角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的李二狗,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羊角锤。
…
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但是长久以来积攒的戾气似乎不受控制地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在了我眼前这个倒霉的混混身上,而我手里的锤子,也在这一刻对准了李二狗的天灵盖。
…
一下,只要一下,他的脑袋就会像西瓜一样碎掉。
站在原地,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事情的结果,这尽然是结果,是必然发生的结果。
…
…
奇怪的感觉。
我的身体突然一僵,手腕上似乎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死死地缠住了,随即感觉到脊背发凉,握着羊角锤的手腕居然也开始莫名其妙地颤抖了起来,这种感觉…这种熟悉的感觉!!!
…
是那种,被人从背后以灼烈的视线盯着的感觉!!
…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了起来,随即又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似的,我开始机械性地缓缓…缓缓将头转向身后看去。
…
…
夕阳西下。
…
白色头发的少女穿着黑色外套和黑色短裤,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路灯之上,目光冰冷,不谙世事,仿佛就是冰山上的一朵雪莲。
…
我怔住了,手中的羊角锤不自觉地掉落在地上,神智仿佛也在这一刻恢复了清醒,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心脏在这一刻跳得非常之快,一开始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但等我揉揉眼睛再次朝着远处看去之时——
…
远处的路灯上,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