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酒气的房中,杨大劳忽地睁开眼,翻身坐了起来,刺鼻的酒气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在昏暗的房中找到了鞋走到门口看了看天色,他心中默默地盘算着。段西峰的交待很清楚,为了避免官差杀个回马枪,索性做戏做全套,要他顶着杨大劳的身份坚持过今晚。想到此刻正在发生或即将发生的大战,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回转身子将油灯点亮,四处打量着这个破败的家,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角落中的衣柜上,肚子忽然咕噜噜一阵响动,他这才觉得有些饿了,正想要去厨下寻些吃食,院外却忽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他心中一惊,直勾勾地看着院门,敲门声一声高过一声,他定了定神走向院子中。
“吱呀”声中院门轻启,露出杨大劳的半张脸以及充满警惕的眼神,待看清门外的那张面孔时显得有些意外:“谷捕头?”
谷雨一身公服,腰挎钢刀,笑道:“叨扰了。”
杨大劳醒觉,将院门打开,视线向谷雨身后捎去,见再无他人,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不知谷捕头所来何事?”将谷雨让到了院中。
谷雨走进了屋中,刺鼻酒气迎面而来,不禁皱了皱眉:“嚯,又喝了?”
杨大劳跟在他身后进了屋,苦笑道:“平日就这点爱好,再说今日过得凶嫌刺激,险险便丢了性命,若不喝点酒当真睡不着。”他观察着谷雨的表情,见对方一脸平静,更加拿不准他的目的,惴惴道:“那个,谷捕头可是需要我协助,您尽管说,只要小的能办到的一定尽力配合。”
谷雨转回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借你的那把短刀可是忘了还我了?”
杨大劳一愣,随即在额头猛拍了一记:“瞧我的记性,您等着我的。”说着回到床边从枕下拿出那把短刀交给谷雨:“幸好没有用上。”
谷雨将短刀在手中垫了垫:“路上赶路赶得急了,劳烦帮我倒杯水润润喉咙吧。”
“好,您稍等。”杨大劳愣了愣,连忙应道。桌子上没有水壶,他四处张望,忽地心有所觉,谷雨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他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感,挤出僵硬的笑容:“抱歉,脑袋晕陶陶的,忘了原先放在了哪里。”
谷雨笑了笑:“不着急。”
在他的注视下杨大劳的动作愈发慌乱,谷雨绕到床头边抱着肩膀坐下,远远地看着也不作声,杨大劳抬起头:“想必是放在灶房了,您稍候。”拔腿走了出去。
谷雨担心他趁机逃跑,连忙站起身来,屁股后传来湿冷的感觉,他伸手摸了摸,手指湿漉漉的,放在鼻端闻了闻,是酒气。他心中一动,杨大劳已拎着水壶走了进来,笑道:“烧好后便忘在了灶房。”回到桌前将杯子擦了擦,热腾腾的热水注入,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谷雨唔了一声,目光在四周环视,这家中可谓家徒四壁,唯一算个大件的也就是角落中的衣柜了,杨大劳端起水杯走到谷雨面前:“趁热喝,”递了过来,边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不知官府可追到了元凶?”
谷雨伸手接水杯,揶揄道:“你很关心?”
杨大劳表情一滞,“哎哟!”谷雨惨叫一声,像般灼热的热水烫到一般将刚到手中的水杯撇开,滚烫的热水从杯口泼出,不偏不正将杨大劳的前襟泼个满怀。
杨大劳也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以手扑打,热水滚烫一路向下,杨大劳迅速解开衣扣,谷雨帮助他将外衫拖了下来,口中不迭声地道歉:“抱歉抱歉,水太烫了,拿捏不住脱了手。”
杨大劳口称“无妨”,将外衫丢在桌上,谷雨盯着他的眼睛:“去换件衣裳吧。”
“嗯...唔?”杨大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正要转身不知想起什么却有停在原地,他挤出僵硬的笑容:“不着急换。”
谷雨的口吻已经是命令似的:“去换上吧,天气寒冷,容易着凉...”他缓缓道:“还是说那衣柜中有不可见人的东西?”
一瞬间杨大劳脸色剧变,忽地从袖中抽出一把牛耳尖刀,闪电般刺向谷雨的咽喉!
谷雨早就防备着他,待见他肩头一耸便知道对方必有动作,不等刀刃接近右脚迅捷地抬起,一脚蹬在杨大劳的小腹,杨大劳惨叫一声身体倒飞而出,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上,尔后被反弹回来摔在地上,这一跤摔得他七荤八素,好半天抬不起身。
谷雨走到衣柜前,随着柜门打开一具尸体咕噜噜滚了出来摔在了地上,谷雨将他翻转过身定睛细看,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细长脸尖下巴,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已然死去多时。一股浓烈的铁锈之气从柜中冲出,谷雨皱了皱眉头,转回身看向在地上挣扎的杨大劳,蹲下身来:“若我想的不差,衣柜中的死者才是真正的杨大劳吧?”
“杨大劳”霍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谷雨,他的反应印证了谷雨的猜测:“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竟将阴谋算计玩转到如此地步?”他是由衷地佩服背后的策划者,千防万防结果还是着了对方的道。
“杨大劳”疼得面目狰狞,闻言却露出笑容:“现在才反应过来已然晚了,不过我自问小心谨慎,你是怎么发现破绽的?”
谷雨道:“酒。从我们最开始进入屋子时便弥漫着强烈的酒气,初时我也以为你是个酒鬼,并没有多想。但事后想来极不正常,若杨大劳真的只是躲懒,那还是要回到醉仙楼的,这一身酒气回去掌柜怎么会轻饶了他。我们当时心急幕后主使,并没有多想,就这么顺着你们的计划走了下去,”说到此处不禁对自己的大意颇感懊悔:“其实我们查找杨大劳耽误了许多功夫,极有可能已被灭口,只是我们当时心存侥幸,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杨大劳”道:“你能想到这么多,实属不易,不愧是董心五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