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外城共有十二座城门,北面大门为景耀门,东侧为林芳门,西侧为光化门。
辰时三刻,皇帝仪仗自景耀门出,逶迤行向官道。路旁有不少百姓跪拜,口中山呼万岁,此举完全是这些普通人自发而为,除了心中对皇权的敬畏之外,他们还知道陛下此行是去给那些灾民求雨。
刘氏皇族对黎民百姓一贯宽仁,尤其是太宗和中宗两任皇帝休养生息,尽力减免民众的负担,再加上商贸的不断发展,这让大梁的国力蒸蒸日上,逐渐将西吴和南周甩在身后。
百姓们都很知足,只要能吃饱饭有衣穿,一年到头能攒点碎银子便十分喜悦。
如今见皇帝为了灾民亲自去求雨,他们自然愈发感激涕零。
听着那些感恩戴德的欢呼声,宽敞舒适的御辇上,开平帝眼神复杂,望着前面端坐的三位皇子问道:“尔等有何感想?”
二皇子抢先赞颂道:“父皇英明神武万民爱戴,大梁必将平定天下四海归一!”
开平帝不置可否,目光转向边上的六皇子。
刘质自从当初在刑部被裴越摆了一道之后,这几年变得沉默寡言,明面上极少和朝臣勾连,仿佛早已熄灭了争储的心思。即便前段时间开平帝赐下观政之权,他也不像一母同胞的二皇子那般急切,只是象征性地去了几个衙门静观,且对朝臣的态度十分礼敬,这让他的名声愈发好了起来。
迎着开平帝淡然的目光,刘质沉静地说道:“父皇,百姓们淳朴简单,只要朝廷对他们好,他们就一定会记在心里。”
开平帝微微颔首,又看向神色肃然的大皇子:“你呢?”
刘贤犹豫着说道:“请父皇恕罪。”
开平帝淡淡道:“你又犯了什么错?”
刘贤依旧有些紧张,纵然这几天一直在纠结,无数次进行心理建设,可是真到了开平帝面前却还是心生惧意,毕竟这是从小到大浸在骨子里的畏惧。迟疑片刻之后,他鼓起勇气咬牙说道:“父皇,儿臣觉得与其祭天求雨,不如在渝州等地修建水利设施,这样就算来年还有旱灾,百姓们也能及时灌溉田地,不至于影响耕作。”
开平帝神情古怪地望着他。
刘贤刚刚酝酿好的勇气立刻消失,汗颜道:“儿臣胡言乱语妄议国事,还请父皇恕罪。”
旁边的二皇子暗自冷笑,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六皇子默默攥紧衣袖中的右手,心中颇感意外。
开平帝面无表情地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刘贤连忙起身答道:“父皇,没有人教,这些是儿臣自己瞎想的。”
开平帝道:“坐下罢,朕没有怪罪你。”
刘贤怔了怔,父皇到底是赞同自己的说法还是不认可?
他有些想不明白。
……
御辇周围伴随着大量宫人,前后皆由廷卫守护,另有禁军三千人随行。
藏锋卫分为三部,陈显达领三千人临时取代京都守备师,将景耀门牢牢握在手里。裴越当然没有这个权力,守备师也轮不到他管,不过因为开平帝一时兴起设置的防卫总管,至少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他可以插手京都防务。
唐临汾领三千骑突前,负责开路和应对突发状况,保证不会让任何人惊扰到圣驾。
韦睿领五千骑在禁军外围负责保护,再加上已经提前赶赴兴梁府布置防务的武定卫一万余人,整体上形成一个层层相叠的防护体系,按理来说不会有任何危险。
兴梁府距离京都五十余里,这段路看似不长,但是皇帝的仪仗走得不快,早上出发最快也要到傍晚才能抵达。祭天求雨的仪式比较繁琐,裴越询问过礼部的官员,一切顺利的话至少要五天时间。这便是他感到担忧的缘故,虽然藏锋卫和武定卫的实力拔尖,而且忠心程度无需置疑,可是远离那座守卫森严无懈可击的皇宫,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队伍的后半段是数位重臣的马车,依次是魏国公王平章、东府参政韩公端和礼部尚书唐俭,其余人都是骑马随行。
最前方那辆马车之内,王平章闭目养神。
莫蒿礼病倒之后,朝中再无人比他的资历更老,除了御史大夫黄仁泰之外,几乎所有朝臣都是他的晚辈。但是他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反而愈发谨小慎微,连西府的军务也大多交给谷梁处置,似乎在向开平帝表明自己的心迹。
除了王九玄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位老人究竟在想什么。
这辆马车侧后方十余丈的地方,裴越骑着当初裴城送给他的名贵神骏,目光似乎想要穿透车厢壁,看清楚这位老而弥坚的魏国公的心思。
当初在莫蒿礼府上的时候,他脑海中忽然跳出一个念头,这对配合默契的君臣极有可能在给王平章设套,然而对方表现得过于乖巧,仿佛除了京军西营之外,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并不在意自己手中的权柄被开平帝一步步削弱。
“裴侯,陛下有请。”
一名内监都知策马而来,在马上拱手说道。
裴越微微颔首,然后快马来到御辇附近。
他抬头望去,只见御辇上仅有皇帝一人,三位皇子不知去向。
开平帝平静地说道:“裴越,上来说话。”
裴越微微一怔,迟疑道:“陛下,这不合礼数。”
开平帝微微皱眉,沉声道:“啰嗦什么?”
裴越叹了口气,此前在宫中不是还说允许我平安尊贵一世?才过去几天就变了想法,非要将我架在火上烤,只能说皇帝果然是男女之外的第三种人。
御辇象征着天子威仪,绝大多数时候臣子都没有资格登上,这意味着皇帝的绝对信任。
果然,当裴越走上御辇之后,附近宫人和廷卫们情不自禁地露出艳羡的神情。
然而还没等裴越平复心境,开平帝就轻声问道:“你之前说谋逆之事极有可能是老四所谋,那么除了老四之外,你觉得还会有谁参与其中?”
裴越斟酌着用词,缓缓道:“只能是军中勋贵。”
开平帝轻笑一声,凝望着他的双眼,一字字道:“王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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