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是感觉到了穆澄灼目的眼光，女子方才恍惚着转过身来，对着穆澄一如往常一般，微微一笑，冲着他招了招手掌：

　　“澄儿，过来。”

　　这不是梦境。

　　这不是他的幻想。

　　穆澄曾经在午夜梦回中多次想起母亲的模样，却总是被当年公主府门前血腥而又不堪入目的一幕，冲毁了所有的思念。

　　这么多年了，他从来都不肯改变母亲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就连里面的陈设也是如一照旧，不肯触碰。

　　怕的，就是会惊动母亲的亡魂，让她不肯再留在他的身边，让她对这个冰冷的尘世绝望。

　　可是现在。

　　他日夜思念的人，就在他的面前。

　　这是穆澄心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存在，是他此生都最最无法提及和触碰的伤口。

　　他没有……保护好他的母亲。

　　“木头。”

　　元景月还是第一次看到穆澄哭得这么丑的模样，通红的俊容皱得像是拧巴着的抹布，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像是无数只透明的小螃蟹，在他的脸颊上歪歪扭扭的爬着。

　　无助、茫然、失措、委屈、孩子气。

　　一切幼稚的表情，她以前从未在穆澄的脸上见过的表情，此刻都一股脑的涌现。

　　原来……

　　这就是母亲能够带来的力量吗？

　　元景月望着湛蓝的天空，倏然长叹了一口气。

　　只可惜她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明白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了。

　　无论是在天宫，抑或是在凡间，她都未曾能够有机会感受一次母亲的温暖。

　　帝姬没有母亲，她克死了她的母亲。因为打从她在母亲肚子里的那一刻，就在疯狂的掠取母亲的所有神力和修为，就连母亲的体力和血气，都要一夺而空。

　　她没有资格享受母亲的温暖，最起码现在……没有资格。

　　元景月识趣的退到了一边，凝眸看着这满园的梨花，给这对久别重逢，却已经阴阳相隔的母子，留出了一点空间。

　　这个舞台，是属于他们的。

　　她只要再一次做一个旁观者，就足够了。

　　手中的柳叶被微风吹拂飞远去，元景月矗立在梨株后，安静听着两人的对话。

　　“母亲……”

　　穆澄的嗓音哽咽，带着十二分的沙哑。

　　元景月即使不用去看，也知道穆澄此刻脸上的波动：

　　“既然母亲明明在这里的话，那为什么母亲就不能早一刻出现？您一定要这么折磨孩儿吗？您可知道，孩儿每天有多么想您，多么希望能够再见您一面……”

　　其实早在昨晚的时候，看到穆澈他们的时候，穆澄的心里就想过。

　　为什么独独所有的人都来了，可是只有母亲不愿意来。

　　阿景说了，已经去往生的只有父侯和怜儿，可是母亲却并没有去。

　　那个时候的穆澄其实就有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母亲心里怨恨，不肯来见他。

　　“澄儿，母亲只是怕你见到我，会伤心……”

　　端怡公主将少年从地上扶起，语气温和依旧，却带了一抹害怕穆澄误会所以匆忙解释的焦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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