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日,入夜。在女管家小柔的陪伴下,楚南坐在桌子上品着赤明茶,年轻人的心事总是容易挂在脸上,小柔已然看出楚南心里有事,却又不敢询问。
楚南在凌云府所发生的一切,小柔都会在事后如实禀告给董灵。楚南抿了一口茶,今夜若是不来,明日他就会离开。
西洲楚王有许多政务要去忙碌,大源书院的院长大人,也是日理万机,自然不可能在南洲之地逗留太久的光阴。
忽然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楚南眸子里精光熠熠,随即起身,在女管家小柔的陪伴下,来到了大门口。
开门一看,庄玉山一个人来了。楚南微微一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庄玉山道:“君子之约,怎能随意作废。”
“走,我们去街道上溜达一圈。”楚南转过身对小柔吩咐道:“今夜不必为我守夜,我不一定回来。”小柔微鞠一躬便缓缓返回凌云府深处。
楚南和庄玉山结伴而行,走出巷子之后,便来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宁清有没有离开赤明城不好说,不过现在的赤明城,乃至于整个南洲大陆,到处都是关于宁清的传说。
“怎么就你一个人?”楚南好奇问道。庄玉山脸上流露出一副轻松神态,言道:“那几位长老已经返回大源书院,我以与故人相约的理由,留在了赤明城。”
“他们一直在我这里,我和你说起话来反而也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他们走了也挺好。”
“我的确是大源书院的院长,但在许多事情上,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只有我身边没有人的时候,我说的话才能算数。”
“有时候也很羡慕你,整个中教境内,都是你自己一个人说了算,我听秦广说过,你颇有治国理政的才能,权力分配合情合理,与地方上的三十六部落相处,大致也算是融洽。”
“什么时候能像你这么潇洒就好了。”楚南温和应道:“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但这不影响我们今夜探寻美食小吃。”
“不知你所说的老馆子,是否还在?”庄玉山道:“我带着你看看,若是在的话,我们就在老馆子吃饭,若是不在的话,我们就去街道上的摊位吃饭,街道巷陌之中,其实也有不少美食,但是很多有一些身份地位的人,都觉得在路边吃饭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楚南会心一笑道:“其实风餐露宿的岁月,往往才是最值得怀念的。”庄玉山哈哈笑道:“说的真好,不过与你比较起来,我并未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颠沛流离与风餐露宿,大致上还算安然无恙。”
“但也因为钱袋子空虚,一度时期,衣食住行都非常的窘迫。”两人边走边聊,楚南也敏锐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庄玉山先生,才是真正的自己,略有逸者之风。
不知不觉间,庄玉山带着楚南离开了赤明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来到了东城这里。
街道上,依旧人影绰绰,不过与繁华之地的熙熙攘攘比较起来,还是差了一些火候,可是这里,路边有不少摊贩,浓郁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庄玉山看向周围,仔细观察,终于看见了一家名为
“老王灌汤包”的老馆子。铺子不大,其左右两边,都是更加气派奢华的酒楼客栈。
对比之下,显得这家老馆子微不足道。楚南顺着庄玉山的眼神看过去,言道:“就是这里?”庄玉山微微陷入了沉思,道:“不知道故人是不是还在?”原来真的是有一位故人啊。
庄玉山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楚南来到了这家老馆子,馆子里仅有七八个座位,还是与当年一样,只不过掌柜的是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老者。
其脸上的轮廓,与庄玉山当年遇见的那位老人有些类似。庄玉山心里有些失落,与楚南坐在靠墙角的位置,要了一屉包子,庄玉山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有意无意的观察那位掌柜。
故人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不停地浮现。楚南道:“是你年轻时候来到了这里,如今物是人非,还望宽心。”庄玉山惨然一笑道:“其实当年我来这里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多少盘缠,那个老人家,给我白管了半月的饭,走的时候还给了我一笔银子,虽说后来与书院里的师兄弟们重逢,给人家还了钱,但是这个人情,我一直都记在心里。”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要回来看看,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忽略了此事,我心中很是愧疚,提前二十年过来,也许还能看见那位老先生。”
“我曾偷偷在他的茶饮之中放下了一颗足以让他延年益寿的药丸,本以为他会活很长时间,原来也只是我以为罢了。”言语间,庄玉山随手拿起一颗灌汤包吃了起来。
其实关于灌汤包的滋味,他早已经忘记了,再加上时过境迁,配方也不见得是当年的配方,庄玉山的眼眶有些红润。
楚南见状,只好转移话题道:“除了这里,还有哪些地方让你觉得印象深刻?”庄玉山摇了摇头道:“好像没了,日子过去太久,曾经印象深刻的地方,已被新的建筑所替代。”楚南也随手拿起了一颗灌汤包吃了起来,滋味香醇,略有回甘,值得细细品味。
庄玉山道:“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我会前往中教之地游历一番,但不会暴露身份,此事也只在你我之间。”楚南默默点头,庄玉山见状,不解问道:“你不害怕我有其余的目的吗?”楚南微笑道:“不害怕,因为中教境内,着实没有探索的地方,不过风景还是可以的。”
“只要先生想去,随时都可以去。”庄玉山自嘲一笑道:“是我小人之心了,以后我会尽可能的调和你与大源书院之间某些不必要的矛盾纷争。”
“书院里的确有一部分人看你不顺眼。”
“你在西洲大陆,有些太碍眼了。”
“但作为朋友,我能帮的忙,一定会去帮。”楚南闻言,微微沉思道:“先生量力而行即可,不要让自己卷入了斗争漩涡中,许多事我自己心里一直都有数。”
“我更好奇,秦广先生是如何看我的?”庄玉山无奈道:“在一部分人心里,秦广已经成为了千古罪人。”
“但事实上,秦广只是欣赏你而已,你的崛起在本质上而言与秦广并无关系,可这就是人性,一部分人害怕你过得不好,有担心你过的很好。”
“大人物们的心思,其实与寻常百姓亲戚朋友比较起来,没什么两样。”
“其实在许多人心里,他们都认为,你去要饭才是一件符合正义的事情。”楚南闻言,心情很平静,也许自己的命格注定与邻居会不睦吧。
“不说这些了,政务归政务,你我之间是另外一回事。”楚南温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