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澈走出巡山司。
天灰灰,欲落雨。
“遭了,没带伞……”
好在陈澈脚下功夫尚可,沿着石板路快速前行,一直走到樊氏刀庄门前,雨水也还没落下,成功避免了沦为落汤鸡的命运。
庄内。
樊老庄主、宋血风与王百胜,早已受邀前往县城。
听人说,乃是县尉秦天狼,广邀柳阳镇诸多豪杰,举行宴会。
巡山司的李道崖,以及高进忠与赵冷松,也都收到了邀请函,前往县城。
“为后续攻伐雄溪,未雨绸缪,拉拢民间力量么?”
陈澈思索着,脚步匆匆,迈入庄院大门。
忽然,他似有感应,心跳逐渐加快,猛地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狂风裹挟着乌云,将偌大天穹染成墨色。
“下雨喽!”
柳阳镇上,百姓们慌乱地收着衣服。
数以千计的山民,匆匆从南荒群山中归来,以免被卷入山洪,丢了性命。
山林中,也有不知多少鸟兽,被轰隆隆的雷声吓得四处奔逃,胆怯地把身体躲藏到崖下,山洞里……
然而。
天穹之上,却有只稚嫩天鹰,一反常态,在高傲地飞翔。
它叫喊着,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
“砰砰~”
陈澈心脏加速跳动,感应到了雏天鹰此刻的状态。
不愧是“与天争生”的强大生灵,才不过数十日发育,便已经蓄满了资粮。
即将迎来进化时刻!
“我本以为,要等到我强大以后,再给小家伙加点山海元炁,没想到……它全靠自己努力。”
鹰鸣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甚至想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陈澈瞬间明白,猜到了雏天鹰的进化之路。
迎击暴雨,迎难而上!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
豆大的雨珠连成线,自上而下,穿云而落,洒向人间。
轰~
暴雨已至!
一道道闪电,活像一条条火蛇,在漆黑的天幕下蜿蜒,一声声巨响,然后一串串滚滚回鸣。
“唳!”
雏天鹰叫喊着,飞翔着。
它要战胜狂风,战胜暴雨,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了浅层乌云。
狂风吼叫……雷声轰响……却遮不住天生天养的骄傲天鹰,对天穹的极致向往。
刷!
雏天鹰猛地洞穿了高层乌云,避让着一道道银蛇,终于升到高空。
当璀璨阳光落在羽毛上,雨珠被蒸发,散射成短暂七彩虹光的瞬间,
便是胜利时刻!
数之不尽的云气,骤然上涌,洗礼着它的鹰躯。
只一刹那的功夫,原本瘦瘦小小的身形,陡然膨胀了一大圈。
“唳——”
它高傲地撑开双翅,享受着胜利的荣光,翼展从原先的尺许,扩张到了两尺有余。
也正是此时。
陈澈眉心识海间,青紫印玺抖动,形成文字:
【种族:天鹰(未命名)】
【血脉天赋:鹰鸣,鹰眼,与天争生,彩云之光】
【成长阶段:幼年期,聚集云气,藏于周身穴窍,可随时召唤彩虹,折射光耀,被凡人尊称为“彩云天鹰”……消耗108点山海元炁,可进化至成长期。】
【评价:天生天养,谓之天鹰。】
“唳~”
雏天鹰翱翔落下,正欲与陈澈分享晋升喜悦的时候。
忽地。
却在俯冲的过程中,它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
像它出生时……
也像是异蛇蜕变成精怪的时刻……
却浩大了不知多少倍,仿佛笼罩着方圆百里……
如果用一个具体的词汇来形容,那便是:
“劫气。”
“足以影响几千上万人的……漫天劫气!”
而世上的大多数劫难,如风起于青萍之末,往往在最开始时,隐秘而不起眼……
风雨中。
一满身刺青的凶厉蛮人,趁着瓢泼大雨,秘密闯入柳阳镇中,深入内城。
他不曾带伞,携朴刀,来到官府附近的一座屋舍前。
屋内。
油灯两盏,照着微光。
蛮人狞笑着跳过围墙,踢开大门,见得一身穿皂袍的中年吏员,也不由分说,劈头就砍。
那中年吏员,便是“姜叔耕”与“姜季读”的大哥,唤作姜伯渔。
取自“渔樵耕读,伯仲叔季”之意。
父母早早离世。
姜伯渔既是长兄,也如父亲一般,不知劳累了多少年,甚至不曾娶妻生子,艰难抚养着三个弟弟,长大成人,成家立业。
而今。
血洒一地。
姜伯渔扑倒在地板上,横在血泊里,哀嚎数声,挣扎着求救,却被蛮人凶残地补了一刀,割下头颅。
见桌子有酒有肉,蛮人欣赏着死尸的凄惨模样,豪笑一声,大口狂吞了数杯酒水,才觉痛快。
随后。
他从尸体上割下一片衣襟,蘸着血,在白墙上写下扭曲如蝌蚪的蛮人文字: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做完这事,蛮人才孤身走出大门,闯入雨幕中。
事实上。
也正是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才让士卒疏忽,使得蛮人顺利潜入内城。
“大哥,四弟。”
“我不知究竟是哪只汉狗,害了你们的性命,索性,就让河间县的狗崽子们,为你们陪葬!”
蛮人年三郎虽四肢发达,头脑却并不简单。
他深知汉蛮休养生息多年,皆磨刀霍霍,有意重启战端,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借口。
那么,
就由他来做这個“借口”,来做“第一因”!
且他下手的对象,也很合适,并非有品级的官老爷,而是一名寻常吏员。
纵使以极其挑衅的方式将其杀死,也只会激怒河间县城,不至于牵动整个乐山府的力量。
而河间县的“精兵”质量,让他十分放心。
他相信,以五溪蛮之勇,必能轻易击败那些“十卒而杀其三”练出来的呆物。
作为一名蛮人,年三郎也打心底里渴望着混乱,而非年复一年地在山中打猎,采集,饲养蛮兽……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强取,胜于苦耕。
“哭吧,叫吧,然后全都去死吧!”
年三郎狞然一笑,悄悄翻过柳阳镇的内城围墙,并不曾被任何人发现,除了……天穹之上,俯瞰着的一对鹰眼。
片刻后。
姜季读与姜叔耕两兄弟,提着酒肉,来大哥家拜访。
一走入其中,便闻到了浓浓血腥气息。
“哥!?”
“难不成——”
两兄弟浑身一颤,大步闯入房中
在油灯的照耀下,两兄弟浑身一颤,亲眼见得自家大哥身首分离,血染一地。
凄惨至极……
“是灵羊劫!?”
与雏天鹰共享着“鹰之视听”的陈澈,立在院门,愣神许久,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究竟是何等可怕的灵羊,还未出世,便能一口气牵动了周遭上百里的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