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冶青天,听听这名字,霸气外露!”宁不凡啧啧称奇,又说道:“可惜这座青天有点不近人情,老子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凭什么他说了算?”
宁不凡说的很有道理,苏顾远也是这么想的。自己好不容易又活了一次,凭什么他说了算?
而且跟别人不同的是,苏顾远面对的情况更加严重。
宁不凡只不过是在反抗自己的命运,最多也就是跳脱四明六道,以我心证我道。
但苏顾远不一样,他存在本身就是四明六道的威胁。
因为九虚命格是第一因,四明城里的人只要跟他牵上因果,就无法再入六道轮回。譬如之前在宁家道场,护道卒能剪断宁不凡和苏无明彼此的因果记忆,却无法彻底抹杀两个人的人格,他们只要认识苏顾远,就会永远保持这一世的灵智。
这对四明六道来说,是釜底抽薪的侵蚀破坏。只要苏顾远存在一天,轮回池就漏一天水,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跟苏顾远牵上因果。到了那时候,轮回池倾覆,天塌地陷,整个四明城会重新变成一团混沌,六道轮回土崩瓦解。
公冶青天的道心就是维护四明六道,绝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试想一下,孔舟、黄胜等几个六道主持,只不过是取了些因果用来修行,就身死道消,他又如何能容忍苏顾远颠覆六道。
这是无法妥协,无法避免的大道之争。
苏顾远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个利害关系:自己活着,则六道不存。
公冶青天收拾完了几个六道主持,很快就会轮到自己。之所以没第一时间来,想来是因为自己在四明城生活的时间太短暂,牵涉的因果太稀薄,造成的影响也极其有限。
毕竟那几个六道主持掌控四明六道三百年,窃取的因果何止苏顾远的千倍万倍。
大敌当前,不得不战,苏顾远倒是不怎么惊恐,从踏入四明城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必定会面对四明六道。现在情况虽然有变化,但变化也不太大。只不过就是敌人从虫达那样的合炁九品,变成一个入道境修士。该打的仗还得打,该做的事还得做。
苏顾远不怕,但有人怕,索元礼就很怕。作为一个法器觉醒灵智的妖精,他比正常人更加珍惜生命,介绍完公冶青天之后也不装死了,连连规劝苏顾远:“跑吧,我还有几百件各色法器,都给你,你拿了咱们就跑。公冶青天神通广大,但离开四明城根基之地,道法威力必定减弱。咱们未尝不能逃出生天。”
苏顾远认真的摇摇头,他不能跑。他的道心至今还没彻底成型,可有一点很清楚,八臂真武是战意化身,跟道心息息相关,面对敌人只要退缩,道心必然受损,以后永生无法入道。
索元礼感受到了苏顾远的决心,失望地垂下眼皮,急病乱投医地看向葛娜和小树:“你们几个呢?谁带我逃命,我把法器送给谁,不仅法器,我还有两万条罪人道命格的本源真炁。”
葛娜嫌弃的挥挥手,让他闭嘴:“老娘是凡人武夫,用不上你的法器和真炁。”
索元礼又想把目标转向宁不凡。
宁不凡头也没抬,淡淡地说:“奉劝你一句,你要是看老子一眼,老子当场让你变成八块。”
索元礼不敢看了,闭上眼睛原地一趟,丧气地说:“你们太天真,公冶青天可不是虫达。人多对他没用,因为他的数量会比你想象中更多,他的道法叫可以一人敌一国。”
一人敌一国。
这应该跟公冶青天的道法有关,苏顾远刚想问问具体叫什么,就听外面突然传来燕秀的惊呼:“月亮怎么出来了?我睡了一整天?你们也不喊我?”
花厅里的五个人,齐齐转头看向屋外,果然,看到天空正中挂着一轮巨大的满月。
苏顾远心里沉了一下,他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明明是正午过去不久。因为当时跟索元礼战斗时正是午时三刻,而自己回来还不到两炷香时间。
“那不是月亮。”苏无明的声音依旧那么冷静,她双目失明,看不到天空的异象,反而比其他人更早醒悟,“我心眼看不到月亮,只能看到天上有一团巨大的真炁乌云,如果有东西,那一定是道法。”
苏顾远很快也发现了,天上那个东西根本不是月亮,比正常的满月大了足足两倍,因为太过巨大,甚至连太阳都被挡在了它身后,所以在正午的天空中看不到太阳,只能看到一轮月亮;它的光芒也不同于正常月光,在皎白中泛着一丝一缕的金色,像暴雨一样普降四明城。
金光丝毫不显邪恶恐怖,反而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息。
如果抛开处境,这一幕甚至很美,美得就像丰收年节里的一场巨型烟花,似乎是公冶青天从三百年春秋大梦中清醒以后,献给凡人的一场庆典。
燕秀刚刚醒来,根本没参与几人的谈话,此时看到眼前这幕场景,丝毫没感觉到危险,反而有些兴奋,伸出手接住几缕金光,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还挺好看……”
“别碰……”葛娜慌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金光入体即融。
刚一接触燕秀手心,就瞬间小时,快得比一眨眼时间还短暂。
燕秀整个人都怔住了,双目无声,呆呆地看着前方,仿佛被抽走了魂魄。过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古怪地看向苏顾远,说道:“苏大哥,这东西,好像能让人……喝醉?”
苏顾远知道,所谓的喝醉,只不过是燕秀不知道如何描述感受,强行类比的词语。
葛娜和宁不凡慌忙奔上前,把燕秀拉到了屋檐里面,仔仔细细上下检查,问道:“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燕秀也感觉到了事情严重性,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没有。跟上次被剪因果很像,但又不一样。这次我没失忆。”
燕秀没失忆,不代表别人也没失忆。
这轮月亮是入道境修士的道法,跟护道卒手里的因果梭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它只会更恐怖,更诡秘,不会更温柔。
必须得看看四明城其他人的情况,才能知道公冶青天到底做了什么。
苏顾远心里想着,召唤出八臂真武,给自己身周附上一层致密的真炁薄膜,这才缓步走出花厅,来到前院正中央。
现在去四明城实地探访显然有些来不及,苏顾远想到了一个更直接的办法。那就是站得高,看得远。
苏府没有能俯瞰全程的高塔,却又无限高的天空。
苏顾远血脉道果全开,天鼓雷音全开。
然后把全身真炁灌注双腿上。
轰然巨响,苏顾远拔地升天。
直冲到了一百五十丈高空。
这里足够高,四明城在苏顾远眼里,顿时变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棋盘。
鳞次节比的建筑,摩肩接踵的行人,都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惊悚的大场面。
街上的数十万行人,仿佛都被按下了暂停键,以各种各样的动作僵在原地,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任何一丝细微的动作。整个四明城,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雕塑、巨大的坟墓,静得甚至连风声都被封印了。
就在这个安静的大城里,一个行人,从遥远的街道尽头走来,隔着无穷远距离,跟半空中的苏顾远对视了一样。
那就是公冶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