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西之地,沙漠连绵不绝,一望无垠,承不起山,也纳不了川,只有些稀疏绿点错落,那是沙漠中的绿洲。
因此极西之地几乎都是村庄,那些绿洲也只养得起村庄。
极西气候虽苦,但极西之民却依旧生存了下来,每当绿洲快要消失时,雷音寺的僧侣便会下山,将西民带到新的绿洲。
故西民崇尚佛教,连小孩手中,都挂着小佛像,那是村民所刻,每当遇到僧侣时,便会请僧侣开光祈福,保一生平安。
西民淳朴,或许是受佛学的影响,都和善得紧,皆多行善事,以修来生,从未有那蝇营狗苟之事发生。
唯有那佛坠,除了亲人与僧侣,谁都不可妄动他人的。
每次迁徙,待到一切安定后,僧侣便会为西民讲一日佛理,吃三餐斋饭,待到夜晚,便会悄无声息离开,徒步走回旃檀寺。
这已经延续了很久,也是旃檀寺的最重要的佛理,入世红尘,才懂红尘,才知生灵之苦。
但只有那些老僧侣才会全身心入红尘,年轻僧侣以迁徙的机会,去品味一丝红尘,可明性;可修心;可悟道。
东行百日归山海,西渡万里取佛经。说的是极东之地,连绵不绝的山海盛景,山川归海,据说是传说中碎落的三仙岛。
极西之地说的是那旃檀寺,历史悠远,没有人确切知道它是合适建立的,有的人说是旃檀功德佛而建立,也有的人说在此之前便有。
那些流传下来的古籍太杂乱,甚至亘古时留下的零散古籍,有佛的影子。
纵然是世代生于极西之地的西民也很少有人知道,只是知道旃檀寺一直便坐落在那里。
极西方,有一座巨山,高可撑天,不到一半便见山云雾缭绕,有金光异彩。
有时山顶之上,会生出十二品金莲,散着佛光,有五色孔雀隐没其中,西民说还在那山上见着忽隐忽现的佛。
而极西之地,唯有这里,成了一座石城,或许是自那巨山之上流下的山泉,汇做的河流,养了这方土,又或许,山下那座石寺庇佑了这座山。
那里便是旃檀寺,极西之地僧侣的起源处,比整座西城还要大许多,却又远离着西城。
但自旃檀寺而起的佛光,笼罩着整个西城,庇佑着西城。
旃檀寺坐落在山脚之下,没有想象的金碧辉煌,连佛像也是石头刻的,只是一块块大石堆砌,虽不点灯,但却也被金色的佛意映照得金碧辉煌。
那座巨山被僧人唤作悟佛山,老僧侣说,唯有旃檀寺修建时,旃檀古佛从悟佛山上凿了山石,便从未有僧侣上山。
“当上山俯瞰西城时,心便高了。僧人,若不与众生平处,便品味不到众生之苦、众生之乐。”
......
旃檀寺中,一处石室中,一白净小僧人正读着书,约莫四五岁的样子。
白净小僧人头上烙着戒疤,穿着僧衣,如瓷器娃娃,看着可爱,每当他读书时,周身便冒出淡淡金光,有些氤氲佛意。
白净小童子正是叶苍,此时丝毫看不出以前黝黑模样,只是那双眼睛,还是未怎么变,纯净无瑕。
待叶苍睁眼时,便在这了,虽然他昏过去,但知晓是老主持送他来的,但老主持又走了。
在叶苍身旁,有一年迈僧人在其身旁诵经,很是庄重,平扑至极,但周身却显现氤氲佛意,难以以肉眼看见。
“禅师,老主持去哪了?”叶苍看向真如禅师问道。
“修行去了。”真如禅师淡淡道。
“可他为何不带我走?”叶苍问道,他想见老主持,想问他桃山为何消失了,为何要将他留在旃檀寺。
真如禅师不由得回忆其当时场景,那半魔半佛的骨,太过惊人,将沉睡的古佛都惊醒了。
“愿力太盛,已至极限,物极必反,将衍大劫,吾虽截走大半,但也平了一难。”老主向醒来的古佛解释后,便截走大半愿力。
“那位修行出了岔子,带你走,或许是害了你,那位留你在旃檀寺,你便将旃檀寺当做你家便是。”真如禅师淡淡道,他想将叶苍留在旃檀寺。
“你天生佛性,与佛有缘,见佛理便能悟透,见佛理一眼便能学全。”
“可僧人哪有家?旃檀寺不是桃山,不合心意的缘,可真是缘?”叶苍开口道。
真如禅师却未生气,更是面带微笑,叹道:“若他不出世,你会是当世佛子。”
叶苍初入旃檀寺时,竟与整个雷音寺的佛意相通起鸣,金色莲花绽放,惊了不知道多少僧人。
僧人虽惊叹,但他们从不为其他生灵做抉择,生灵心,即他心,纵使是叶苍再适合修佛,他们也不会。
只是真如禅师自红尘炼心回来,心染上了红尘气,不顾劝阻,在叶苍头上烙下了戒疤。
虽然叶苍烙了戒疤,但旃檀寺主持并未把他排辈,说是等叶苍自愿入旃檀寺,算起来,叶苍也还算不得是旃檀寺的僧人。
叶苍笑着摸了摸头道:“我也无意这些,虽然头上未长烦恼丝,但却长在心中,静不下来,悟不了空,修不了佛。”
叶苍突然道:“我想去稽下学宫沐一场春雨。”
真如禅师波澜不惊道:“去做什么?”
叶苍笑了笑,不过笑得有淡淡苦,夫子说过,待春雨来,他便来了,叶苍一直记着。
极西之地终年干涸,哪有雨水?只有从无佛山终年会流淌山泉,纵然有,也不是他想等的。
叶苍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寻夫子,不去我不会心安。”
“等你能独自走去时,便许你去,若是我送你去了,也不是你想走的路。”真如禅师拒绝道。
真如禅师过了四年,早已洗脱了红尘气,叶苍可以说是为佛而生,但真如禅师并未带叶苍去稷下学宫,或许正如真宏主持所说,他心有执念。
真如禅师双手合十道:“为时尚早。”
叶苍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商量道:“我想要儒经。”
“可!”
真如禅师看着叶苍有些高兴离去的背影,可惜道:“本是修佛的好苗子,可就偏爱那儒学。”
第三日,真如禅师便带着儒学的书去了,叶苍道谢后,拿到书时,有些疑问道:“这书怎么这么新?笔墨都是新的。”
真如禅师回应叶苍说道:“才抄录的。”
叶苍笑着又谢了一遍,就着阳光,翻起书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叶苍的笑竟是那般明亮,念叨着:“或许这便是瞎爷爷说的,情吗?”
只是叶苍读到第二首时,语气缓慢下来:“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
叶苍有些笑着看着真如禅师:“这怎么像是佛学?”
真如禅师面不改色道:“万法同源。”
叶苍笑着点了点头,也满带笑容读到:“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
真如禅师微微一笑,便不再留在这,让叶苍留在这读书。
待到真如禅师回到居住的石室时,推开石门,满屋子都是书,儒学的书,佛学的书堆放得到处都是。
桌下也散落着裁剪的碎纸角,桌子放着一摞油黄的纸张,旁边还有些针线,桌上的砚台上的墨迹也还未干,散发着油墨香气。
“多读一些,也是好的,若你离去后,可寻不到这般修佛之地了。”真如禅师不舍得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