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后,柳意行便来到听雨亭,那花还在开着,还是那般鲜艳美丽,只是听雨亭中多了个孤独人。
“怎哭成这般?”
柳意行坐在石凳上,但面容却是平静的,他见叶苍模样,便已经猜到。
叶苍不肯起身,依旧埋着头,却止住抽泣,双手紧攥着衣袖。
柳意行将凉透了的桃花茶温热,为叶苍掺上。
“世上无完人,也无完事,总有些凉,也有温热,桃花终会凋谢,但桃花茶温热,清香不散,纵严寒酷冬,也暖心怀。
听风八百遍,方知是人间。”
柳意行将叶苍的头轻轻扶起,让叶苍肩膀直立起来,将散发温热的桃花茶递给叶苍。
叶苍长舒了口气,将桃花茶细品,但面容与心还是那般沉着。
“学生想见学宫院长。”叶苍将茶饮完后,开口道。
柳意行未多问,只是道:“随我来。”
待到两人起身时,叶苍突然问道:“这桃花,可允折一朵?”
“有花堪折便折,春雨来时,便会再生。”
柳意行点头,露出一丝笑意,他知叶苍这般问时,心中坎便过去了。
叶苍走到桃花前,折了朵桃花,然后放入念珠中,展颜道:“桃花香能暖我心怀。”
柳意行明了,哪是桃花暖心怀,是过去之事如桃花朵朵,清香在,心便安宁。
这次柳意行带着叶苍走得很快,来到一处紫色的木质阁楼,轻轻扣门,待里面有声音传来,才带着叶苍走进去。
叶苍看去,房中有十二位老者,他们是学宫大贤,儒道中,可称学究天人。
而叶苍未曾想到的是,灰驴竟也在此处。
而那十二位老者见叶苍到来,都起身来到叶苍身边。
柳意行向着老者一一见礼,叶苍向着这些老者见礼,但都被这些老者侧身避开。
其中那位衣服雪白,可比贾还真赠予叶苍的皮毛,那是学宫当代院长李疏书。
李疏书向着叶苍开口道:“天远路长,一路辛苦。”
叶苍却笑着道:“值得!”
李疏书又开口道:“可否让我们看看那件儒衣?”
叶苍点了点头,将儒衣脱下,双手托起,递给李疏书。
十二位大贤观摩了许久,又以浩然正气催动。
“儒衣上的图案确实和记载中一模一样。”
“那真是了!”
“天佑学宫!”
“夫子......”
叶苍取出贾还真送于叶苍的雪白毛皮,将其悬浮于空中,然后轻轻挥了挥衣袖,一堆散落神曦的沙便落在雪白毛皮上。
李疏书看着那些沙,开口道:“神灵星沙?”
叶苍开口问道:“院长认得?”
李疏书点头道:“传说远古天庭神灵陨落,化作天上星辰,有些星辰落下星河,哺育天地,散落成沙,修士以其祭祀先灵。”
叶苍听闻后,心中沉沉,他猜到了许多,但也埋藏心中。
叶苍向着神灵星沙躬身,然后才开口道:“这是桃山泯灭,夫子散落所化,也是夫子遗物,更应留于学宫,夫子也应如此愿。”
十二位大贤听闻后,古井无波的神色纷纷大变,然后纷纷向着神灵星沙躬身行礼,高声道:“学生恭迎夫子回学宫!”
甚至李疏书眼中含着泪水,看着神灵星沙,想触碰,但又忐忑着不上前。
“先祖......”李疏书哽咽道。
这时柳意行在叶苍身后轻声开口道:“宫主是夫子后人,故如此。”
叶苍看向正垂泪的李疏书,轻声道:“夫子的后人......”
几人悲怆许久后,李疏书要将儒衣还与叶苍,但叶苍却摇头拒绝了。
但李疏书却将叶苍肩膀按住,示意叶苍不要反抗,然后亲手将儒衣穿在叶苍身上,如那日夫子那般。
李疏书轻声道:“难不成你不想认夫子,也不想待在夫子的学宫了?”
叶苍慌乱地摇了摇头道:“学生只是......”
叶苍心中明了,夫子所赠的儒衣,很不一般,每次损坏后,都能恢复如初,在听雨亭中那夫子,也是从这儒衣中而来。
若是夫子,会去沐那春雨,会去闻那千万花香,而非只与叶苍共品桃花茶。
“你只因我是夫子后人,你知这儒衣不凡,便想给予我。
你或许是为心安,你怎知我若收下,我可会心安?
你若不要这儒衣,夫子可会心安?
夫子赠予你,认你为弟子,为衣钵传人,安能辜负其心意?”
李疏书开口说着,似将叶苍心思看穿。
叶苍一时眼角也迷糊起来,酸涩无比。
李疏书亲手将那儒衣再束好,动作慢又细腻,像是在抚摸瑰宝,对着叶苍轻声道:“小祖是先祖喜爱的弟子,莫辜负夫子心意。”
叶苍听到后,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那心中压抑了数十年的阴郁一朝消散开了。
他不是灾星,不是所有与他亲近之人都会应劫,夫子、老瞎子、老乞丐、老主持、老掌柜也喜爱他,视他为后人。
李疏书将叶苍搂在怀中,然后开口道:“少年人,心中事若一直压抑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也是徒劳。
哭吧,哭出来便好了。”
过了许久,叶苍立直身子,然后向李疏书道谢,李疏书笑言道:“小祖折煞疏书了。”
李疏书向后退开两步,然后向叶苍道:“小祖能否与我等讲讲小祖与夫子之事。”
叶苍想开口,而此时青绿儒衣突然绽放浩然儒气,聚集成一幅画面,将桃山的一切都映照出来。
画面很快,所有人都这般看着,无人出声。
过了许久,待到画面消失,学宫宫主才问道叶苍:“先祖本是上个时代的人杰,也陨落于上个时代,小祖可曾想过,先祖为何又再现世间?”
叶苍想了想,即使叶苍在桃山长大,但知晓的也不多,也没有隐瞒开口道:“瞎爷爷说,桃山是某人的局,但也只与我讲了这句。”
学宫宫主开口解释道:“夫子、还有那几位先贤于上个时代便故去了。
小祖见那几位先贤化作沙尘散去,是因那几位先贤本是神灵星沙所塑造的泥瓦身。
那几位先贤被某位将英灵唤回,锁在了神灵星沙中。”
叶苍听闻后,拳头紧握,心中起伏波澜,虽有猜想,但在学宫宫主确实下,心中难以平静。
李书疏又道:“不过......那些先贤,应都是有怨而无悔的,先贤散去时,是自愿的,因为那几位先贤心中有小祖。
小祖应做之事,便是担起他们的期望。”
叶苍沉声开口道:“夫子曾言,当为生灵立命!”
李疏书听闻后畅快笑着,然后看向其他十一位老者开口道:“通知学子们,学宫迎回夫子遗身!”
那十一位老者先向着叶苍躬身,然后再向着学宫宫主行礼,离开阁楼。
学宫宫主用双手托起皮毛,然后向叶苍开口道:“小祖,夫子墓土并未在学宫,那处地方小祖日后天周境时才能去得。
等会儿意行会带小祖去文院。”
叶苍当时未在意,但此时听到学宫宫主喊道他小祖,顿时有些拘谨,开口道:“宫主要不还是唤我苍吧。”
学宫宫主却是笑道:“疏书可不敢做这违礼之事。”
灰驴听闻后,开口嗤笑道:“拖拖踏踏,你们这帮儒生,还有那三清教的牛鼻子,旃檀寺的秃驴,尽爱做那小女子模样!
大丈夫行事,应雷利果决,是就担着,又不是担不起!”
叶苍听闻后便不再说话,跟在学宫宫主身后,李疏书转身背对着叶苍,他未对灰驴的话而心有不悦,反而认同最后那句话的理。
李疏书笑着道:“老咯,老咯。”
李疏书不再说话,走在前方,叶苍与灰驴也跟着,但灰驴比叶苍在前两步,叶苍走在最后,眼睛一直在夫子所化的神灵星沙上。
就像在桃山时的那日,叶苍的目光,也一直在夫子的身上。
“疏书再次别过,等夫子安葬下,再来拜见小祖。”
学宫宫主这时停下步伐,对叶苍开口道。
叶苍听闻后心中空落落的说了声好,然后看着学宫宫主的身影化作浩然儒气越来越淡,待彻底消失后,也移不开目光。
这时叶苍开口低声道:“应是夫子所愿.....”
待叶苍回过神来,柳意行才开口道:“小祖请随我来。”
叶苍点了点头,跟着柳意行而行,灰驴却是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调转了身子,与叶苍相背而行。
叶苍察觉到了,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灰驴,他知道,灰驴不喜儒道,甚至颇有微词,所以并未阻止,只是开口道:“可有爱喝的酒?”
灰驴听闻后,驴嘴咧着嘴,开口道:“贵的!”
灰驴说完后,身躯上混沌光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叶苍转身,跟着柳意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