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门外,但见远处群山吐翠,近处溪岸垂柳依依,轻风徐来,柳絮似雪纷飞,伴着流水淙淙,甚是怡人。【】
蓦然间只听得背后一个清若银铃的声音响起:“大哥哥,你说这里美吗?”
他回过身去,见是方才那少女,片片柳絮落在她如玉的肩上,洁白无瑕,萧尘笑道:“美是美,不过比起玄青山的景色,可是大大不如了。”想到当年与师父凌音御剑驰骋,纵横天地间,说不尽的快活,今却物非人也非,不禁黯然失神。
那少女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又不高兴了,甚是不解,侧首问道:“总听你提起玄青山,那玄青山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萧尘愕然道:“怎么?你竟连玄青山也不知道?可真是孤陋寡闻了……”摇头一笑,便不再言语,几次与这少女攀谈,不知不觉间也已不再那般生疏。
那少女侧首思索了一会,忽然叫道:“玄青山!我想起了!我似乎曾在一本书中读到过,不过那书里记载的都是些好几千年,甚至万年前的传说故事,什么仙啊魔啊的,不可当真啦!”
萧尘猛然惊觉,自方才醒来,便感受不到此间一丝灵气,莫非当真如她所说,已过去数千载甚至万载?倘若真是如此,即便师父修为臻至大乘,却又如何抵得过万载光阴?难道师父也不在了吗……
可即便如此,仙魔怎会覆灭,他们不是号称万载不灭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孤寂,从未有过的孤寂。
那少女见他突然间如同丢了魂魄一般,嗫喏道:“你……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话惹你生气了?”
萧尘摇摇头,轻声道:“来世不可待,往世亦不可追……”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话末往远处溪岸走了去,临流而照,见那水中的脸庞依旧如当初一般,顿时只觉天地长存,人事却是无常。
从前仙也好,魔也好,总妄图长生不死,如今看来,所谓长生不死,其实不过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最后剩自己孑然飘零于人世,真到了长生不死的地步,却又有何物可作留恋?
往日种种,顷刻浮现于眼前。
他原本只是玄青山下的一名遗婴,却被玄青门的妙音仙子收养下来,便是他的师父凌音。凌音给他取了个名字,萧尘。
短短十几载,他凭着傲人的天资成为玄青门数一数二的青年高手,只是后来却遭遇一场极大变故。
当时玄青门其他几峰长老质疑其身世,到后来甚至诬陷其乃魔族后裔,勾结魔教,残害同门师兄弟。
当他最终被毁去元婴,打入万劫不复的幽冥殿。只有两人,愿意相信他,那便是师父凌音和掌门师祖青玄,但是青玄真人身为天下仙道之首,有很多话是不能说的。
只有凌音,纵然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也要拼了命维护他。
他依稀记得那日意识失去的前一秒,仿佛还听见师父在自己耳边喃喃轻语:“尘儿,待千年后
(本章未完,请翻页)为师大乘……我们再相见……再相见……”
不是说好再相见么,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
“桃花飘零,杨柳折枝。故人已去,今夕何夕。”
忽然间他身子往前一倾,扑通一声落入寒水之中,溪水顷刻间便将他淹没。
萧尘在水中任意漂流,心想这般死了也好,何苦再受一次那人世间的生老病死,孤寂苦熬。忽然间只听岸上传来一声急叫:“大哥哥不要!”跟着便是一个扑通落水之声。
萧尘双足一蹬,浮出水面,见上游处那少女不断在水中挣扎,显是不会游水,当即运力一蹬,整个身子犹如蛟龙一般纵出水面,微一运力,便似蜻蜓点水般向上游飞渡过去。
到得近处,萧尘袖袍一挥,卷在那少女腰间,跟着足尖一点,携着她往岸上纵飞而去。一去一带,如似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丝毫停滞。他虽元婴被毁,修为散尽,无法再尽御剑驱物之能,然基本功法却是了然于胸。
时下虽值春夏交替,但溪水经阴凉山林,也是寒冷异常。
“胡闹!”萧尘将她放下,厉声喝道。但见她冷得瑟瑟发抖,适才又是为自己才跳入水中,也不忍责怪于她,将手掌抵在她肩上,过了片刻却是没有半分动静,这才想到自己修为已失。
若在从前,这些凡水经他真气一过,自当顷刻化作水汽蒸腾而去,然而现下却是万难了。只见他长叹一声,收回手掌,心灰意冷道:“在下已是废人一个,何苦再累了姑娘殒命。”
那少女直摇头道:“不!不!大哥哥!阎爷爷好不容易才将你医活,你怎可再贸然轻生?阎爷爷常说,世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只要还活着便有希望,就像我,虽然如何也记不起从前的事,但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会有希望……”
萧尘看着她道:“是吗……”突然想起当年被囚禁在幽冥殿中,生不如死,但心中总盼沉冤得雪,是以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如今怎却反倒没勇气活下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慕容仙儿……”
“仙儿?很好听的名字……怎这般熟悉……”
“你也觉得很好听吗?仙儿也觉得是呢!只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是谁给我取的这名字了……”
……
日影无痕,转眼已过去了近一年。这一年中,萧尘做得最多的事便是潜心修炼,虽然此间灵气稀薄,但好在他天资甚佳,如今也勉强算是重回炼气一层了。
他从前所修境界中,从低到高依次为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寂灭、化神、渡劫、大乘……
除了修炼,便是上山打猎,又或者与慕容仙儿纵马驰骋,再或者柳下独自抚琴,他的琴艺乃是凌音所传,凌音甚通音律,以箫为首,世称“妙音仙子”,当年二人琴箫和鸣,震慑无数妖魔。
如今箫声不复,唯有孤琴阵阵,听来甚是凄苦。忽然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在他背后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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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尘哥哥,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啊?真好听。”慕容仙儿闻见屋外琴声响起,便知又是萧尘在柳下抚琴,蹦蹦跳跳从屋中跑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这首曲子并非师父所传,但不知为何却能熟悉奏出,只是这琴曲似乎并不完整,缺了后面一半。”
慕容仙儿惋惜道:“那可真是可惜了,这么好听的曲子,每次我听着总感觉像是在梦中一般,脑海里便见着许多古怪有趣的东西……”
萧尘轻轻一笑,将她招到身旁坐下,问道:“方才你从大娘家中出来,可有何事?”慕容仙儿将头一撇,脸上生出两团红晕,嗫嗫喏喏道:“没……没事啦!”许久见他不答话,又道:“其实……有……有事啦!”
萧尘从未见过她这般忸怩,问道:“何事?”慕容仙儿将头转回来,许久才道:“那个……大娘说你跟我来到这村里,都无依无靠……她说不如……不如让我们一辈子在一起……”说到最后,声音细若蚊吟,若非萧尘听力胜人,也难以听清。
“呵呵,萧尘哥哥自然是一辈子不会离开仙儿的。”不知为何,他对眼前这少女总有一种莫名的感情,似故人,似挚友,似乎许多年前便认识一般。
话一出口,猛然惊醒,只怕对方所说的一辈子在一起指的是……想到此处,只觉面上火辣,当年的他心无尘念,于男女之情是想也未曾想过的。
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慕容仙儿忽然幽幽道:“萧尘哥哥,一年前我和桩子哥还有臭小虎在一座山下遇见你,那时你倒在草丛里昏迷不醒,是我们将你带了回来……可是我,我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来到这村子的,桩子哥说是我两年前自己突然来的,我却什么也不记得了……”
萧尘心中一凝,莫非她记忆全失?复又想到自己,自己也是无论如何想不起之前经历了什么。她说是在某座山下遇见自己,之前似乎是听桩子提到过,但是那时刚刚醒来,心中所挂全是师父,并无他念,如今仔细想想,自己怎会重伤在山崖之下?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自己全然想不起来?
“对了萧尘哥哥,你之前的衣物,本来大娘说血迹太多不吉利,要扔掉,可我怕那些东西对你很重要,便偷偷藏了起来,若非今日突然提及,我还记不起了呢,我去拿给你,等我。”说着便往后舍跑去。
过了片刻,慕容仙儿捧着一个麻布包裹跑了回来,说道:“就是这些了。”将包裹摊开,一一呈现出里面的东西。
包裹里的东西并不多,一个黄绸子平安符,一个威风凛凛的小人偶,一本蓝青簿子。除了这些,便再无他物。
对于这些物件,他分明一点印象也无,然而却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伸手探去,指尖触碰到那平安符的一瞬间,顿时感受一股仿佛与自己血脉相连的气息,惊想:“这里面究竟包着何物?”
掌心真气一凝,外面的黄绸子刹那间崩成无数碎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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