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索维尔城。

　　建立格林菲尔德学派的初代法艾·格林菲尔德踏入轮回之地。

　　也是黑幕国际初代无限力工程师康斯坦丁的故乡。

　　一整个时代的开始和结束，在这里重复上演了两次。

　　叶加濑和凌依轻轻落在城外的郊区。

　　这里离她上次解决了一队教廷骑士的地方不远，看着还有点亲切，但城镇的景象却变得有些诡异。

　　“好浓的雾啊……”

　　凌依低声惊叹道。

　　两人面前，整片区域都被浓重的白雾彻底笼罩了，小镇的建筑物只剩下轮廓，看起来就像一群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又像高耸昏黑的雨夜群山，沉沉压向叶加濑心头。

　　而从郊外走进小镇的道路，则化作了吞噬万物的阴森巨口，有种一旦走进去就无法再回头的本能恐惧感在心底开始蔓延。

　　……怎么回事？

　　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应该是一座还挺唯物主义的城镇吧……至少没有这么阴间吧？

　　这种像是游戏里切换地图一样突兀的场景转换是怎么回事？

　　然后，江白露偏偏就跑进了这鬼地方？

　　叶加濑的眉头越皱越深：“……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浓的雾，不小心弄丢一只狗确实也挺正常的……”凌依在旁边嘀咕道。

　　不，现在还是狗的问题吗？

　　江白露一个大活人！跑进这雾里不见了啊！

　　“你们也是来这里调查的？”

　　身后响起了一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叶加濑转过头，看到了一个打扮像是登山族的大叔。

　　他戴着一顶在这里派不上什么用场的遮阳帽，手里提着一盏提灯，身后背着硕大的包裹，顶上还捆着帐篷样的布卷。

　　“……你好？这里是怎么回事？”

　　登山大叔貌似挺热心的，打量了两人几眼，就给她们解释道：“一周前突然起了雾，到现在都没散，居民们好像都被困在家中了。”

　　“会不会是宇宙泡或者什么特异现象？”

　　“不知道啊，听说各地都有人过来调查和救援，到现在也没个说法。”

　　叶加濑和凌依交换了一下眼神。

　　各地都有人来？那这里不早就应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了吗？

　　怎么也不会是这么个鬼城的样子吧。

　　“据说进去的人都迷失在雾中了，你们也要当心啊。看你们也没带什么装备，没问题吗？”

　　“呃，这个……”

　　过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啊。

　　这里按照气氛正常发展下去，两人就该什么装备都没有直接硬闯了……

　　幸好叶加濑不是个被气氛推着走的人，告别了先一步进城的大叔，转头就全速打道回府，把探险工具买了个遍，这才重新回到索维尔城外围。

　　“头灯。”递给凌依一个。

　　凌依接过戴在头上。

　　“手摇发电灯。”递给凌依一个。

　　凌依接过开始摇把手。

　　“应急食物和帐篷……以防万一里面是宇宙泡，我就直接放离线空间钮了。”

　　“好。”

　　“腰部安全扣。里面雾太大了，总不能一直贴着走，到时候就用登山绳连着。”

　　“不能一直贴着走吗？”凌依有点失望。

　　“那还调查个啥？”

　　“……也是哦。”

　　总感觉这人是来露营的，完全没有任何紧迫感。是因为相信叶加濑的战斗力吗，还是巴尔法露特的部分又在悄悄作祟呢……

　　一切准备妥当，叶加濑把绳头扣进自己的安全扣里，率先向浓雾迈出了步伐。

　　她不是没想过直接开技抽，但现在对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反正容错率是和血条长度成正比的，而她们俩这个属性都已经拉满了。

　　时隔半年，再次走在索维尔城的街道上，感觉却大为不同。

　　像是穿越到了雾都伦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会突然冲出个开膛手杰克来……哦，貌似打不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那没事了。

　　“房子里面都亮着灯光呢，也能听到说话的声音。看来起码没出现全镇居民凭空蒸发这种狗血情节，比恐怖电影好一点。”

　　“已经和……恐怖电影比较了吗……？”

　　凌依本以为自己胆子很大，但真的进来之后，反而开始怕了。

　　浓雾蕴含的水汽在两人的脸上和脖子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这些极细微的触感叶加濑感觉不到，可是有心能加持的凌依却很清楚。

　　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抚摸着。

　　俗话说，用突然闪现的jumpscare来吓人都是二流血浆片才会干的事，真正恐怖的是营造氛围感让人自己吓自己。

　　凌依现在就确实被吓到了。

　　她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水迹，却越抹越多，搞得半张脸湿漉漉的。

　　她想叫叶加濑给她递一张餐巾纸，抬起头看向安全绳的前方，

　　……绳头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那里什么人都不在了。

　　…………

　　…………

　　叶加濑走进了当初遇到法艾的那个酒吧。

　　门没有锁。

　　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灯光和布置都和记忆中一样，吧台上还摆着一杯没喝完的长岛冰茶。

　　有一个少女坐在那里。

　　她背对着叶加濑，雪白的秀发披散下来，仿佛正在流动的暗红色围巾像瀑布般经过黑色水手服的领巾和腰际，倾泻在地上。

　　“——哟。”

　　她半靠在吧台上，用掌根撑着脸颊，对叶加濑露出一个慵懒的浅笑。

　　“伊瓦……莉丝？！”

　　“总算赶上了一回，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亲爱的。”

　　“为什么——”

　　伊瓦莉丝从吧台座椅上跳下走过来，一边在叶加濑身上拍拍打打，一边说道：

　　“保养得不错哈。我只能在波函数起伏剧烈的时间点显现，大概是这种时间点藏着更多的分支可能性，更方便老爹找出我可以存在的概率吧。”

　　“不是，你‘老爹’就叫上了？那是我爹！”

　　“你爹不就是我爹？”

　　——来了！连鬼畜之王江白露都说不出口的超级直球！

　　叶加濑被一下砸得有点懵，赶紧转移话题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吗？”

　　“是某人发动的超能力，大概。”

　　“大概？你在地平线看不到前因后果？”

　　“我在地平线上只看着你。”

　　“…………”

　　不行，不能再跟这个人说话了。

　　否则叶加濑可能会害羞而死。

　　她的视线在酒吧里扫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打算回到街上继续调查。可是刚往门口跨出一步，就被伊瓦莉丝拽住了。

　　“天快黑了。”

　　“没事，我准备了灯。”叶加濑把手电筒塞给伊瓦莉丝。

　　“不是灯的问题，”伊瓦莉丝还是把手电筒接了过去，很自然地揣进水手服裙兜里，“我比你早来一会儿，这里的昼夜交替是混乱的，基本上十几分钟就会变一次天。夜晚降临后能见度会差到连我的激光都射不到一米之外，街上还会出现幽灵似的东西巡逻。”

　　“我超？”

　　这真的是某人的超能力的效果，而不是一个世界规则和现实不同的宇宙泡内部吗？

　　“和我一起，你不乐意？”

　　“也没啥不乐意的……”

　　两人回到吧台附近。

　　因为没有酒保，叶加濑直接从柜子里顺了瓶苹果酒，用伊甸之晨把瓶盖连同瓶口一起削掉，给自己倒了一杯。

　　伊瓦莉丝端起自己调的长岛冰茶，嘬了一口，很感慨地说道：“和你不清不楚的那两位，都是好姑娘啊。”

　　“————噗！！”

　　对哦，“我只看着你”是这个意思啊！

　　“我把话说白了吧，你就是个大脑缺根筋的呆子，从九年前就没变过，我的‘博士’小姐。”

　　“啊？怎么突然骂起来了？我可没接受她们的告白——”

　　“说的就是这个。”

　　“……？”

　　“你只知道对她们无限制地付出，轮到她们想为你做些什么的时候，就开始用独立女性的话术去唬人。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叶加濑没想到伊瓦莉丝竟然反过来为凌依和江白露打抱不平了，怀着满肚子疑惑被训得抬不起头。

　　“当初不就是你叫我别谈恋爱……”

　　“我叫你就听啊？”

　　“啊？？”

　　“这种时候你的独立性又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女孩子也好男生也罢，为自己真正喜欢的人而奉献是会感到愉悦的，这和什么依附讨好他人没有半毛钱关系！”

　　“…………”

　　在浴场的那段对话被她听了去吗？

　　……等等，那岂不是说，叶加濑每次被搞，她都在地平线上津津有味地观战？

　　叶加濑的表情变得很精彩，然而伊瓦莉丝无视了她的小心思继续说道：

　　“她们不是生来就为了成为某人后宫、满脑子只有恋爱的待售商品，你也不是只会亚撒西的废柴主角——别给我看轻了她们，更别给我看轻了你自己。”

　　“呃，你的意思是……”

　　“不告诉你！你就趁这个机会，好好练习一下怎么猜女生的心思吧。之后会全部教给你的，关于女孩子是如何去喜欢一个人，……以及、如何作为女孩子去喜欢一个人。”

　　伊瓦莉丝狡猾地笑着，白发潇洒地一甩，把杯中的长岛冰茶一饮而尽，从空气中抓出了法杖。

　　「北落师门」。

　　她走到门口向外望去，叶加濑进入迷雾后的第一个短暂黑夜已经过去了，不知存在于何处的光源艰难地透过雾气洒了下来。

　　话说回来，北落师门原本是她的法杖啊……叶加濑后知后觉般的突然想道。

　　她只能从空间钮里取出南天十字，跟上伊瓦莉丝的脚步。

　　对了，这里应该有一句台词——

　　“「Ifeelyoubymyside.」”

　　漩涡散去，两个样貌如同照镜子的魔法少女并肩而立。

　　一个黑衣白发，提着铁杖。

　　一个白衣黑发，提着木杖。

　　“嗯，这就对了。给你加一分。”

　　“我学得还挺快的吧？”

　　两人空着的手握拳轻轻对碰，走进了酒吧外一望无际的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