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加濑向前迈出一步。

　　李二炮做出攻击预备的动作，可是却看到那个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赤红色的光焰之中，她竟然把体内的闪能尽数从背后的排气孔放出，变回了普通人大小！

　　极巨化也只能勉强打平，缩小了又能做到什么？

　　他看着两个少女面对面紧紧抱在一起，加速马力向他飞来——

　　不，并没有飞来！

　　在半空中，她们的身影就像海市蜃楼般逐渐歪曲，明明看起来一直在加速，位置却像游戏卡死了一样几乎没有发生变化，只是在……原地旋转？

　　这是在做什么？

　　凌依在叶加濑耳边轻声说道：“博士，螺旋力……我感受到了回旋的力量！”

　　叶加濑却还皱着眉头：“但是我们还是不知道六种无限力的混合比例，只能强行试了吗？从来没有人……”

　　【1、8、2、5、3、1。】

　　“……什么？”

　　“什么什么？”凌依茫然。

　　“你们没听到吗？刚才语音里好像有个声音报出了一串数字——”

　　【没听到啊！语音里不就只有我们三个人？】

　　叶加濑的目光望向地面上的中途营地，江白露正站在空地上远远地仰望着她们，右手扶在耳麦上。

　　在她的身旁……站着一个铁锈色长裙的少女。

　　“……？”

　　她举起右臂朝叶加濑比出一个大拇指，头也不回地走向另一个方向——走向西北方的荒山。

　　然后，在一眨眼间就消失了。

　　1、8、2、5、3、1。

　　就像早上醒来时回忆昨晚做过的梦一样，这六个数字在叶加濑脑海中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转瞬间变得模糊，几乎只要稍微转开注意力就会彻底忘记。

　　这是……这六个数字是……黄金配比？

　　那人是谁？那个红色——咦？

　　想不起来了？

　　叶加濑下意识张开嘴，似曾相识的丧失感让她迷茫了接近半秒，但眼前的敌人又把她的注意力强行拽了回来。

　　事到如今……试了再说！

　　一切都是如此的恰到好处，她这两个月来从魔法到欧米茄射线，再到古典炼金术和螺旋力，绕过的一切远路——在这一刻，仿佛都获得了新的意义。

　　在这一刻，终于构筑出了通往未来的回路！

　　“这样一来，条件就凑齐了。”

　　“是风……我们在驾驭无限力的疾风！”

　　首先是，作为基盘的古典炼金术。

　　两个三角形的贝尔卡式对称交叠，圆形的米德式包容万象，六角相连，白色的光芒在两人头顶画出了形如「六芒星」的法阵。

　　然后是，六种原材料。

　　闪能、魔力、心能、螺旋力、欧米茄射线、灵能。

　　将六种无限力设置在法阵的六角。

　　李二炮看这两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起初还在警戒——也想不通她们为什么放着那座气势十足的光之桥梁不管，但是他现在也看出来放任这两人继续捣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他向空中的法阵伸出巨掌，想要直接破坏它的结构。

　　“「咖啡之月」！”

　　李二炮呈手掌形状的青蓝色闪电束，在通往法阵的半途中就四散成噼里啪啦的电火花，竟是将他凝聚的无限力打散了！

　　“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江白露擦掉脸旁流下的汗，露出一个无畏的笑容。

　　咖啡之月只能偏转整体经过能力范围的物体，对只有部分经过的物体无效，所以就算引诱敌人把手伸进偏斜场然后瞬间撤除，手臂也不会因此断掉，只会迅速恢复原状。

　　但是，李二炮不同。

　　现在的李二炮，是能量聚合体。

　　从宏观层面来说他貌似有个人形，但构成他的每一束电光实际上都是独立存在的，都完整地经过了咖啡之月的掌心！

　　虽然四散的电光很快就重新汇聚起来，但确实争取到了时间！

　　两人的意志在六芒星的光芒笼罩下开始同步，声音也重叠在了一起：““进化、斗争、生存、融合、秩序、相互理解！六种光芒，如今合而为一！””

　　““——森罗万象，于此到临！””

　　六芒星爆发出比太阳还要明亮的白光，将周围的一切全部笼罩，即使在长云市市区也可以清楚地看到。

　　“那几个英雄到底在干什么？！”顾相识站在永青书页的客房阳台上，从西装口袋里摸出墨镜带上，却依然难以直视那份光芒。

　　“锻炉的本质是无限力……原来如此。”某处的屋顶上，陆织星闭上眼睛思索道。

　　…………

　　…………

　　……像是过了无比漫长的一段时间。

　　无论是声音还是景物全部被白色吞没，天地间只剩下那个放大了无数倍的法阵，和在它六角上静静摇曳的光芒。

　　——咔。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玻璃破碎般的声音。

　　咔嚓、咔。

　　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咔、咔嚓、咔咔！

　　空间——像玻璃一样裂开了。

　　随着一声巨响，布满裂纹的空间在刹那间被彻底打碎——从裂隙中，仿佛能看到另一片星空。

　　一只黑色的爪子从六芒星中伸出，抓住了裂隙边缘。

　　「某个东西」从里面爬了出来。

　　通体漆黑，在月光和李二炮的光照下竟然看不到一丝反光，像是吞噬一切的黑洞；像是蛇，却又有修长的四只爪子，从裂隙中出来后就以游泳般的姿态在空中飘浮。

　　空白空间、裂缝、裂缝后的星空——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消失了。

　　只剩下那个东西还在那里，无声无息地缓慢旋转着，仿佛正在追逐自己的尾巴，却散发出无法阻挡的存在感，就像落在布帛上凹陷下去的铁球一般。

　　整个世界都因此安静了下来。

　　…………

　　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两个非人之物无声地对峙。

　　李二炮曾经身为人类的危机本能在尖叫，那双无法描述的双眼没有盯着他，但仅仅只是转到某个角度时瞟到他一眼，他的心底就油然而生一种想要大声尖叫的恐惧感。

　　他不该怕的，不该怕的——他现在比哥哥还要强，比任何人都要强！

　　发疯般地将银星锻炉中的所有能量尽数吸取，李二炮的身形再次大涨，顶天立地的银蓝色巨人就像洪荒传说中的远古巨兽，天地都为之变色。在他脚踩之处附近，树木已经完全碳化破碎，土地在高温高压下呈现出核爆现场的惨状。

　　那个黑色的东西只是静静等着他变大、蓄力、一拳打过去。

　　“————”

　　它发出了不成声的某种咆哮。

　　李二炮的一半身体没有征兆地消失了。

　　但他还在前进。

　　接着，是一半的一半。

　　失去形体的银蓝色能量变成了一团闪电球，还在继续向前。

　　然后，是一半的一半的一半。

　　……最后一束电光在距离那个东西仅有咫尺之遥的地方，彻底消弭于无形。

　　“————”

　　那个东西最后长啸了一声，同样毫无过渡地瞬间消失在原地。

　　取而代之的是叶加濑和凌依，两人在半空中突然出现，从大约五十米的高度呈自由落体摔到了地上。

　　云开雾散，露出了月亮。

　　一切真正归于平静。

　　就像长云市所经历过的数万个锅炉冷却后的夜晚一样，比深秋的戈壁还要寒冷。

　　“感觉我每过不久就要像这样自由落体一次……这是什么事件结束的仪式吗……”叶加濑躺在自己砸出来的土坑里唉声叹气。

　　“话说，莫非我成为了第一个和博士合体的女生？”凌依在旁边的坑里闷声闷气地问道，她似乎面部着地了。

　　“作为一个刚成年的人讲的荤段子而言，已经很有水平了。”叶加濑答道。

　　她从坑里坐起来，惊喜地发现自己变回了17岁少女模式……四肢也好好的，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壮举而支付什么代价。

　　望了一圈周围，发现两人不偏不倚直接掉在了中途营地里。

　　江白露就倒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叶加濑赶紧跑过去扶起她。

　　“……没事，只是体力透支睡着了。一天竟然能透支两次，真有她的。”

　　凌依也松了口气。

　　“这样，事情就算结束了吧？应该不会再接着冒出来个李三炮李四炮，告诉我们前面两个人都是傀儡了吧？”

　　“那还能叫傀儡吗，直接叫套娃得了。”

　　营地的照明早在战斗中毁坏，人员也已撤离干净，两人坐在一片漆黑、万籁俱寂的荒野上，哈哈笑了起来。

　　“哎，……”

　　叶加濑挠了挠头，“想喝酒了。”

　　两人把江白露搬进中途营地的快捷酒店，在一楼随便找了个空房间把她放进去，然后叶加濑就堂而皇之地撬开小卖部冰柜拿了两瓶啤酒出来，还顺了一串一次性杯子。

　　叶加濑为自己的偷窃行为辩护：“我们保护了长云市，收点保护费不过分吧。”

　　“……邪恶组织行径！”

　　“这波啊，叫做敌我同源。”

　　【你应该也意识到了，英雄和邪恶组织并无任何本质上的不同。】

　　凌依脑内响起了那个镜中自己的声音。

　　她摇摇脑袋把声音驱除出去，说：“那我也要喝。我还没喝过酒呢。”

　　“都喝，都可以喝。”

　　两人在营地里搜出来两把折叠躺椅，搬到荒地上坐了下来，各自倒了一杯。

　　“祝、祝……”

　　凌依的酒端在半空摇摇晃晃，愣是想不出句话来。

　　“想不到祝什么就别祝了。”

　　“祝博士的战友们都能平安归来！”

　　“呃，”

　　你这招有点犯规啊。

　　叶加濑别过脸去，嘴硬道：“这个不是用来祝的，是要自己亲手完成的。”

　　“那博士要祝点什么？”凌依笑嘻嘻的。

　　“嗯……”

　　在祝什么之前，叶加濑先喝了一大口。

　　然后她才把塑料杯举向月亮。

　　“那就祝天下无衣者，皆能同袍吧。”

　　…………

　　“这个，也是要我们自己亲手完成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