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加濑本来想在长云市一直等到对撞机出现她想要的谱线再回去，但这项提案被江白露和凌依联合否决了。

　　“你对实验时长有预估吗？”

　　“……没有。”

　　“那要是一个周期做了半年以上，你是不是还要做满四个周期看统计数据？”

　　“……是。”

　　“双塔这边你就扔着不管了是吗？”

　　“…………”

　　于是被带了回来。

　　叶加濑就这件事和桑德里永诉苦后，她叫总部安排了在自己手下学习过的炼金术师前往长云市，接替了因公殉职的梁博的职务。

　　现在那边除了日常管理和实验外，只要时间排得开，就会优先进行叶加濑的项目——桑德里永说这个课题和时间因果有关，所以自己也很感兴趣，不全是为了她。

　　叶加濑就纯当她是傲娇了，无所谓。

　　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那就是万众期待的索维尔会议·人工智能展会……然而并不是。

　　——是她的母亲，48岁的胡小蕾同志。

　　老人家在家里闲极无聊，决定新年前来双塔市定居了，全家团圆过个年。

　　都怪刘若鸢跟她说哥哥在双塔发达了！

　　虽然跟刘若鸢说发达了的就是她自己！

　　“坏了坏了坏了……”

　　叶加濑在铺着毯子的地板上翻滚。

　　刘若鸢正做晚饭，转头看了她一眼道：“你搁那rollinggirl呢？”

　　“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啊？”

　　“老妈看到我这样子不得给我扒皮抽筋？”

　　“哎，说不定反而很喜欢呢？给你把小时候缺失的母爱都补回来。”

　　“那更可怕好吗……”

　　叶加濑刚才还只是翻滚，听到这话直接开始发抖了。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进退维谷的两难境地：

　　如果老妈保持以前的态度，那么她会被扒皮抽筋；

　　如果老妈转而开始疼爱她，那么她会感到如坐针毡。

　　一个物理攻击，一个精神攻击。

　　虽然叶加濑的身体素质已经足以支持她的一些冒险行为，但那可是年近半百还能一个扣篮把球框整个扣下来的历战村姑啊，而且还是在没有心能加持的情况下……

　　叶加濑从小就怀疑自己和妹妹不是胡小蕾亲生的，或者是父亲刘其宙的文职人员基因太强，总之兄妹俩没有一个遗传到老妈的强悍体魄。刘若鸢身为宝贝闺女还好，叶加濑小时候可是深受其害，稍微犯点事就要挨打。

　　来吧，想象一下。

　　胡小蕾坐了半天的心能空轨来到双塔市，首先来到一座破破烂烂的公寓——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单间，然后在里面看到了蜗居于此的叶加濑和刘若鸢。

　　她会问刘若鸢：你哥呢？

　　刘若鸢就会指一指叶加濑。

　　于是她接着会问：你这混小子怎么出来闯荡几年变成姑娘了？

　　叶加濑只好回答她：发生了各种事情，主要是因为……

　　胡小蕾当然不会听她的理由，这个时点应该已经老拳挥了上来，刘若鸢是没本事把两人拉开的，只能在旁边看着叶加濑被打到爸都认不出。

　　GameOver。

　　——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叶加濑猛地从地板上弹了起来。

　　“我们去买房！”

　　“……啊？”

　　刘若鸢手上翻炒的动作都停了半拍，“你终于疯球了？”

　　“这出租屋肯定住不下三个人啊，老妈过来之前肯定是要搬家的，无非是早晚而已。”

　　叶加濑打开电脑。

　　进入搜索界面。

　　输入“双塔市”“旧城区”“待售”“凶宅”。

　　搜索！

　　……好的，找到了两三个结果。最近的一间距离出租屋只有4.3公里远，晚饭后逛过去看看都来得及。

　　刘若鸢把最后一盘菜端出来，看到了叶加濑搜索的词条，问道：“那为什么要专门搜索凶宅？”

　　叶加濑竖起两根手指回答道：

　　“有两点理由。”

　　“第一，如果真有鬼，我们可以把鬼抓来研究一下它的存在形态。”

　　“第二，不管有没有鬼，凶宅总是比同条件的正常房屋便宜。”

　　刘若鸢连连摇头：“……不不不，你这第一第二点说反了吧？主要意图都完全暴露了！”

　　“你该不会怕了吧，我的好妹妹？”

　　“我……我没有！”

　　叶加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没见过刘若鸢看恐怖片，高中时从关系很好的英语老师家借来的《鬼吹灯》问她看不看，也说没兴趣。

　　原来是怕鬼啊！

　　“多大的人了还怕鬼？真见到鬼你就叫，我直接冲过去给它两拳干碎。”

　　叶加濑握起拳头秀了秀自己根本没多少的肌肉，把刘若鸢逗笑了。然后她想到这人可能，不，是绝对会真的这么干，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离家多年的机械师哥哥，变成了可以物理驱鬼的魔法少女……好吧，也不能怪老妈，确实有点难以理解。

　　叶加濑点开鬼宅的详细介绍看了起来。

　　这是一座位于旧城区永乐路别桥巷深处的独栋小院子，两间白墙黑瓦的古旧平房，四周都是新建居民楼，因此光照比较差，各处墙角都生了青苔。

　　而房子里面却是现代化西式装修，光滑的红木地板和鹅黄色的墙纸奠定了基调，客厅不小，刚好三室一厅的完美户型；独立的侧屋可以当仓库和实验室用。

　　“……这么阴暗的环境，木地板和墙纸不会马上受潮吗，装修的人怎么想的？”刘若鸢脑袋凑在旁边吐槽道。

　　“介绍里面写了，房子里原本是石砖地板和白墙面。”

　　“那为什么要换成这种？”

　　“因为血迹清理不掉只好挡起来了。”

　　“哦，原来是血……”

　　刘若鸢愣了一下。

　　“——等一下，我还指望凶宅只是说说，结果真是命案现场？！”

　　“正屋客厅在21年前死了三个人。经典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可能是觉得住在这种老宅里的人会比较有钱吧。”

　　“噫，别说了……”

　　“劫匪破门入室后，将家主和夫人当场捅死，然后……”

　　叶加濑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受害者夫妻当时年仅5岁的孩子躲在厨房煤气罐后逃过了一劫，然后她趁劫匪背对着自己的空隙，用菜刀从背后捅穿了劫匪的胸口。呼，还好是反杀结局。”

　　“不，这一点都不好吧！那孩子才5岁耶，手上就沾了血——”

　　“手上能沾满弑亲仇人的血，在那样巨大的不幸中，已经是唯一的幸运了吧？而且还是正当防卫，应该能给予她生存下去的勇气。”

　　叶加濑不知道刘若鸢在生什么气，清澈的双眼中只有大大的不解。

　　刘若鸢两只拳头夹着她的脑袋，用力拧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你们这帮混组织的，个个都是三观扭曲的神经病！”

　　“别拧了别拧了——”

　　叶加濑从她的钳制中挣脱出去，继续看房子介绍。最后一段说，这间凶宅在21年间流转了八任户主，没有一户能住得长久，所有人都说晚上在客厅隐约能听到哭喊声和搏斗声，以及刀刃刺穿人体、血滴在地上的声音。

　　愿意买凶宅的人都是无神论者，他们刚入住时都很不以为然，久而久之却不约而同地患上了神经衰弱，最后狼狈迁出。

　　“……看着是有点邪门啊。”叶加濑道。

　　“对吧？我们还是别去了——”

　　“如果真有怨灵存在，要不要抓起来研究先不说，起码不能让它继续害人啊。”

　　叶加濑却已经在地图APP上查看从家里过去的路线了。

　　“天天说着要破坏深刻固化的体制……虽然最近不怎么说了，但要是近在眼前的危害都不去调查解决，那都用不着顾相识出手，英雄这个词自己就会凋零吧。”

　　……她说得好有道理，刘若鸢根本无法反驳。

　　于是吃过饭后，两人就穿衣出门。

　　“喵。”

　　在长云市期间一直很老实（可能只是怕生）的稻稻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跳到鞋柜上朝叶加濑伸出了前爪。

　　“嗯？稻稻也要来吗？”

　　“听说猫可以看到幽灵，带上吧。”刘若鸢开玩笑道。

　　“稻稻是猫，但又不是猫。”

　　“就像你是叶加濑但又不是叶加濑？”

　　这话叶加濑不知道怎么接，只好闭上嘴，也朝稻稻伸出手，握住了它黑色的小爪子。

　　暹罗猫瞬间化作一团墨绿色黏液，旋转着裹在她的脖子和肩膀上，化作了看起来有点古典风格的流苏披肩。

　　“不错，很暖和。你要不要试试？”

　　“呃，我还是算了……”

　　被那种史莱姆一样的东西裹在身上，就算看起来没有恶意，正常人也还是会感到害怕和恶心的吧……刘若鸢心中默默想道，不过这个人是她哥，不是正常人，一切也就说通了。

　　两人坐公交车前往别桥巷，下车走进仅有两米宽的巷口，前往位于尽头的凶宅。

　　虽然在介绍里就看过了，但真的来到实地，两人才发现这条永乐路恰好是旧城区最年轻的门面，两侧满是十几层的高楼。而别桥巷的深处，别说最低日照标准了，估计全年都射不进一束日光。

　　叶加濑倒是无所谓，但她要考虑妹妹和老妈的感受，不能让她们住这么压抑的地方。

　　不过说不定把怨灵解决后，房产商一高兴就低价转让给她了呢，位置这么隐蔽，当个小基地用也挺不错的，实验做累了可以直接睡……叶加濑已经开始盘算这些事情了。

　　白色砖墙上开着园林般的圆形门洞，其中镶嵌的庭院铁门有些锈了，叶加濑上前轻轻敲了敲，发现没有上锁。

　　因为是附近人尽皆知的凶宅，连流浪汉都不乐意借住，所以锁都不用上了吗……

　　越过十平米左右的小庭院，正对面就是曾经死过三个人的主屋。

　　在周围高楼的笼罩下，毫无光源的庭院和屋子只能辨认出轮廓，已经完全具备了恐怖电影片场的素质。因为第八代住户不久前才搬出去，各处看起来还比较整洁，这反而更强化了阴郁和孤独的感觉。

　　“……哥。”

　　刘若鸢握紧了叶加濑的手。

　　“我在呢。”

　　“那个5岁的孩子在21年前看到的景象，应该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更加恐怖百倍吧？”

　　“是啊。”

　　“那，我就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