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节
日期:2016-04-2618:15:21
(非正文,花絮)
《二姐》
二姐是我亲二姐。那年十八岁的二姐出嫁的时候,我还是个拖着鼻涕虫的4岁丫头片子。二姐夫是同村的后生,排行老大,下面六个兄弟,爹娘多病,家中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同村的姑娘出嫁时坐的都是喇叭能响透方圆几个村的解放卡车,二姐出嫁时,自行车都没能坐,直接走过去的。我家住村东头,姐夫家住村西头,出嫁那天,二姐穿着大红嫁衣在前头走,我跟在后面,拖着鼻涕在后面哭。
四婶子说二姐从小就有些憨,说话楞楞瓜瓜,只能嫁姐夫那样的穷家小户。我爹在县城做工,娘早出晚归要做田里的活,大姐在镇里念中学,三姐在村里念小学,十几岁的二姐在家里带我。小时候,天天抱着我的是二姐的那双手,天天瞅着我的是二姐的那双眼。二姐的手结实有力,二姐的眼温柔慈祥,四婶子说二姐憨说二姐楞,我一点也不信,娘也不信。娘说二姐是心眼太实,嫁远了她不放心,要在脸面前看着,她才踏实。
前天给娘打电话时,娘说刚刚抱了孙子的二姐老毛病又犯了,在县城看病。娘说对不起二姐,二姐身子骨弱,都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那时娘还没生三姐,爹在城里做工,娘带着大姐二姐在家务农,农忙了,娘便让五岁的大姐在家看着刚能挪步的二姐。但每从田里回来,大姐便已跑的没影,哭累睡着的二姐躺在关着门的堂屋地上,身上满是尿和屎粑粑。终于有次娘下田回来时,浑身上下都是屎尿的二姐发起了高烧,娘发疯似的跑到村口喊来赤脚医生。赤脚医生说再晚一会二姐就没了。保住命的二姐长大后耳朵有些不灵光,说话时,娘总要很大声她才能听到,虽说耳朵不灵光,二姐做活却是一把好手,大姐读书去了,二姐能帮娘带三姐,三姐读书去了,二姐能帮娘带我,我又读书去了,二姐便帮娘务农活。
耳朵不灵光又有些憨的二姐不但样样农活是个把式,炒炒煮煮蒸蒸炸炸的饭菜一样整的利落。二姐嫁过去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二姐夫都不用操心。有了二姐操持,姐夫农闲时便外出做工,二姐夫脑筋活络,再加上小叔们也渐渐长大可以一起帮工,不过三五年,便翻盖了新房。二姐又在自己家开了个小杂货店,方便了左邻右舍,也能贴补不少家用,小日子逐渐红火起来。在二姐生了外甥小虎后,我转学了到了县城的一所中学读初一。每次回家,二姐送我时糖果瓜子往书包里塞了又塞,临了临了又往裤兜里塞上一把毛票“想买啥就买”。如果恰巧碰上了四婶子,她便一边用发光的眼斜瞟几下我的书包,一边扯住二姐的衣襟唠叨个没完:他嫂子,你看你四叔这次出门也没弄几个钱回来,我又有病,你看看能不能再赊我点……。”。我跟娘说,四婶子贪小便宜。娘说那就是个吐露嘴,每次串门子,都要后悔一番,说早知道二丫头这么旺夫,说啥也要上门给自家小子提亲。
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在我考上大学那年,二姐抱着刚满三岁的二外甥到集市上给我买了当时最流行的碎花连衣裙,又亲自把几千元学费用新手帕一层一层的裹好,塞在最里层的夹包里,和父亲一起把我送到火车站。二姐拉着我说“我不识字,小卖铺记个帐都难,你可要好好念书。在外面别屈嘴,要吃饱吃好,缺钱你就给家里捎信。”她长满茧子的手拉的我有些疼。四年大学,上万块钱,年届六旬的父母已然供应不起,全是二姐用杂货铺里的每包盐,每瓶醋抠出来。
四年大学过去,我也可以工作赚钱了,能赚钱的我第一件事就是想把二姐接来。然而每次给二姐打电话,二姐总是说忙,不肯来。娘说,二姐是怕不识字,城里过不惯,又听不懂这里的话。我说我可以请几天假陪着她,但娘说二姐是不想给我添麻烦。
不想给我添麻烦的二姐在我生完宝宝后的月子里,独自一人从老家坐火车来了。从没有出过我们那个县城,一字不识的她,在得知月子里的我发高烧后,心急火燎的让姐夫给她买车票,居然独自摸到了我家。产后身体虚,再加上连续的挂点滴,我全身浮肿,二姐看着我,眼睛发红。生病时不能母乳喂养,宝宝一直吃奶粉。看到姐用嘴巴尝了一口试热度,我脱口而出说姐,别用嘴尝,那样不卫生。二姐怔了一下,讪讪的把奶瓶放了回去。我,我恨不得缝了自己的嘴巴。
出了月子,身体慢慢恢复。二姐回家后月余,让外甥给我寄来一个包裹,里面是二姐自己缝的几双布鞋和拖鞋。外甥说,二姐回去唠叨,说小姨家地板滑,买的拖鞋不跟脚,硬是不顾已经有些老花的眼睛,一针一线的纳了鞋底,填了鞋帮,给我和老公各做了两双。老公说,别看样子老土,穿上还真是格外舒服,养脚。
如今才四十几岁的二姐已抱了孙子,只是身体大不如前,腰时不时的就疼的坐卧难安。那天跟老公商量好了,把二姐接过来,去大医院做个检查。老公好爽快,第二天,就和我一起去接二姐了。
去的时候,我们的脚上,都穿着二姐做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