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皓月高悬于天际。莽莽山林被月光覆盖,呈现出银白色的光泽,而树冠之下,则是一片森然幽暗的世界。
倏然,一声尖锐而凄厉的枭鸣划破夜空,但那声音十分短暂急促,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束月光不经意地从一处稀疏的枝叶间洒落下来,映射在一张枯瘦疲惫的脸上,他嘴唇被鲜血染红,还沾着两片碎羽,脚下一只被吸干血液的夜枭躺着一动不动。
“他奶奶的,这单生意老子就不该接,哼,单非离,你敢坑老子!”老妖怪一阵咒骂,说罢,身子如同一只夜枭飘然划过树梢,消失在林间。然而,就在他离去不久,黑暗的角落里,一缕黑气悄然飘向他刚才去往的方向。
幽影堂,内院主室。
屋内昏黄的烛光下,两道身影交错投射在窗纸上,拳脚相抵,颇为剑拔弩张。
“哼,天底下哪有既便宜又好做的事,这单生意可是你自己应下的,你自己吃了亏,还要怪我吗?”这声音十分低沉,却又带着几分不屑,几分戏谑。
“你他妈少给我来这套!单非离,你早知道这凌风修为不俗,却故意让我去碰钉子,不就是想利用我去试探他的实力吗?我可不是你们玄灵教的,这样一来,他自然不会怀疑到你头上。你的算盘打得可真精啊!”老妖怪冷笑几声,语声极为沙哑尖锐。
“是又怎么样?我们之前可是说好的,你接下这单生意,我以一颗上等丹药交换,现在丹药你已经到手,你还想怎样?”单非离语声渐厉。
“哼,我想怎样?你他妈当我老妖怪是三岁小孩吗?一颗丹药就想打发我?且不说我现在不仅受了内伤,一颗上等丹药都不足以弥补我的损失,更重要的是,你让我在江湖上的颜面扫地,这笔账咱们可得好好算算!”老妖怪愤慨说道。
单非离轻笑一声,道:“老妖怪,你我都在这江湖上混了几十年,应该知道规矩。生意场上,愿赌服输,你既然接了这单,就该有承担后果的准备。至于你说的颜面,哼,那不过是弱者的借口罢了。在这仙林,实力才是一切,颜面?能当饭吃吗?”
老妖怪声音倏然拔高,怒道:“你不就是在玄灵教混了个堂主,若论真实修为,你未必及得上我!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休想活着走出这扇门!”说罢,他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成爪,攻向单非离。
单非离身影一晃,轻松避开老妖怪的攻势:“就凭你?别忘了,这里是幽影堂,不是你的老巢。真要打起来,你觉得谁会赢?”
一阵拳脚相碰之声在房间内回响,两人身影相错,战斗愈发激烈,烛火也因而忽明忽暗,让这场对决增添了几分诡谲。
可突然,一道鲜红的血迹喷洒在窗户上,随之传出的是老妖怪一声惨烈的呼声。
“啊——”
“哈哈哈——”单非离的笑声显得格外狰狞。
“你……你竟敢……暗算我……”老妖怪的声音微弱,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可知,我背后也有人……”
“哼,你一介散修,背后能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物?即便是有,又能奈我何?”单非离的身影再次一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老妖怪身前,一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你……你会后悔的……”老妖怪艰难地说道。
“后悔?哼,这两个字我单非离从来不知道怎么写。你死了,不过是江湖上又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色罢了。”单非离发出冷酷的笑声,手中逐渐加力。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倏然扫开房门,进来一团黑气猛然撞向单非离。单非离骇然之下,全力抵挡,一时压力骤升,竟无法抽身。
他坚持一时,压力却又骤然消失,抬眼一看,黑气消散,连老妖怪也不见了踪影。
单非离额上冷汗直冒,面色阴晴不定,暗道:“莫非这老头背后真有什么了不得的势力?”
幽暗的山林中,一团黑气从莽莽树冠上方急速掠过,最后落在一片空地上。黑气中跌出了一个人来,那人胸口被利器划伤,但鲜血已被止住,他缓缓爬起身,向前方躬身作揖道:“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此番恩德,我老妖怪铭记于心,日后必有重报!”
他话音刚落,黑气聚形,现出凌风负手而立的身影。
“是你!”老妖怪一惊,但随即又苦笑一声,道,“你果然有几分神通,单非离跟你作对,简直是自讨苦吃。”
“以后跟着我吧!”凌风的表情颇为认真。
“什么?你说什么?”老妖怪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凌风微微一笑,道:“你今天来我碧霄堂不是想要加入吗?不过这堂主之位不能给你,勉强给你个舵主当当,如何?”
老妖怪眯起了眼,道:“为什么?”
凌风深吸一口气道:“我碧霄堂初建,正值用人之际,你实力不错,且为人机智狡黠,正是我所需要的。况且,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单非离此人阴险毒辣,你虽一时逃脱,但难保证今后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你孤身一人,恐难以应对他的报复。若是你加入我碧霄堂,我自然会护你周全,并且助你提升修为,日后在江湖上也有一番作为。”
老妖怪闻言,神色颇为复杂,他思忖半晌道:“老头子我自来闲散惯了,从未想过要依附于任何门派之下,凌堂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完,缓缓转身。
凌风面色依旧平静道:“我观你体内似有隐疾,应是早年留下的旧伤,致你灵脉受阻,身形佝偻,修为是有多年停滞不前了吧?若你能跟着我,我便设法逐步去除你体内的这些隐疾,助你恢复往日的实力,甚至更上一层楼。”
老妖怪闻言,身形微微一震,他转过身来,目光紧紧盯着凌风,有些难以置信道:“你真能治好我的伤?”
凌风从乾坤袋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他道:“这是治你外伤的回春丹,你想好之后,可以随时来找我。”说罢,也不等老妖怪回答,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翌晨,凌风刚起,便听堂内弟子来报,时镜之来找他,凌风便即刻前往会客厅。
只见时镜之一脸凝重,说道:“数日前,姜峰奉命前往血蛊教平息叛乱。今日却传来消息,他遇到了一点麻烦,教主特命你前往驰援。”
凌风微一颔首,拱手道:“属下安排好堂内事务,便即刻前往。”
时镜之轻轻点头,便出得堂去,凌风将他送至门口时,忽然瞥见左侧墙后隐约藏着一个身影,顿时会心一笑,扬声道:“别躲了,出来吧!”
只见老妖怪从墙后踱步而出,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道:“嘿嘿,凌堂主好敏锐的灵识,老头子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昨日之事。”
凌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考虑得如何了?我这碧霄堂虽然新建,但前途不可限量,你若是加入,未来必定有你一席之地。”
老妖怪搓了搓手,道:“凌堂主,你这回春丹确实神奇,我服用之后,不仅外伤好了很多,连之前的旧疾似乎也有了松动的迹象。若你能帮我治好多年旧疾,我愿为你效犬马之劳。”
凌风点了点头道:“我现下有事需要离开一阵子,这段时间你就和许无畏负责打理堂内事务,你的伤等我回来再为你诊治。”
老妖怪躬身作揖道:“遵命!”
凌风领他进了内堂,向许无畏简单交代了几句后,便立即动身去往血蛊教。
岫云镇,位于南疆之地边陲,玄灵教势力到此也已经鞭长莫及,山间魑魅魍魉横行,而血蛊教便盘踞于此,以其诡谲的蛊术在此地称霸一方,令周围百姓闻风丧胆。
这日天气微雨淅淅,山间狭窄的街道上行人寥落,一间客栈孤零零地坐落在镇口,招牌在风雨中摇曳,眼见天色将暮,窗棂处却已溢出了昏黄的灯光。
客栈一角,杨清雪静静地坐在桌前,螓首微垂,似有所思,秀眉间隐隐有一丝哀伤之意。
这时,邻桌一客人对同行伙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们都知道吧?最近仙林中发生了一桩大事!”
“哦?什么大事?”另一人好奇地问道。
“正阳门被灭门了!”
“不可能!虽说正阳门只是一个芝麻大点的小门派,但听说被玄天宗所庇护,哪个门派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它动手?”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正阳门不是被某一个门派所灭,而是被一个人给灭了。”
说到这里,客栈中有不少人被他们的对话吸引,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那客人见吸引了众人注意,更加得意起来,压低声音却故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听说那人手段残忍至极,以瑶琴为武器,通过音律攻击敌人,那琴音一旦入耳,或如火焚,或如水溺,死状极惨,当真瘆人。一夜之间,正阳门上下近百口人,无一生还,此事如今在修仙界已闹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啊。”
这时,一人若有所思道:“嘶!你说的可是最近在仙林中声名鹊起的魔头,人称‘血煞魔君’的凌风?”
杨清雪听到这儿,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眼中立现震惊之色。这时,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另一只手上,杨清雪侧过头,只见江浣秋正关切地望着她。
“对对对,就是此人!这血煞魔君是玄灵教近来新崛起的魔头,据说他原本是正道弟子,但因心性过于暴戾,走上邪道,并修炼魔功,最终叛出师门,投靠了玄灵教,凭借一己之力,在修仙界掀起了腥风血雨。”邻桌的客人继续绘声绘色地讲述着。
杨清雪的脸色越发苍白,她紧握茶杯的手不住颤抖,眼神不受控制地瞟过去,其中充满愤恨之色,当下就欲起身离去,不想再听到关于那个人的言论,却被江浣秋轻轻拉住了衣袖。
“杨师妹,冷静些。”江浣秋的声音十分温和,令杨清雪愠怒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就在这时,客栈的门“嘎吱”一声打开,进来三个人,却是罗森、陈旷、钟雪三人。
钟雪一进门就看见江浣秋拉着杨清雪的手,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坏笑,说道:“江师兄,杨师妹,看来你们发展得还挺快嘛!”
杨清雪一听此言,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脸颊上染上了一抹绯红,她微微低下头,没有言语,只是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江浣秋也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可查到那些孩子的下落了?”
罗森眉头皱起,道:“我们询问了很多失踪孩子的父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地方!”
“哪里?”
“血蛊教!”
“既如此,为民除害,我辈修士责无旁贷,罗师弟,陈师弟,钟师妹,你三人即刻准备,我们今晚就夜探血蛊教,查明真相,救出那些无辜的孩子。”
此时,杨清雪的思绪还未从客栈几人谈论的话题中完全抽离,又不禁想起此次下山前师父水柔对她的嘱咐:“清雪啊,虽然瑶玑宫倒行逆施,但江浣秋这孩子属实不错,我已传信于你父亲,或可结两家之好,此次就派你与其余四派弟子下山除魔,你和江浣秋也可多加了解,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