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朝靖难系勋贵之中目前排在班首第二位置的人物,自然是成国公朱应桢,他家成国公一系与大明常青树定国公一系外加英国公一系这三家,基本上垄断了神京朝班的班首位置,通常情况下是按照袭爵先后来定的。
朱应桢年纪不大,但神京三大国公中除了定国公徐文璧老爷子之外,他袭爵比英国公张元功早了一年多,因此位列武臣班首次位,地位那是没得说了。(其实单以这三大国公家族的发展情况来说,整体实际地位最重要的是英国公一系,不过这个在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细说。)
不过几位国公爷都没了祖先打仗的本事,虽然名义上都依旧是五府的都督,但那只是“统兵”而非“领兵”。尤其是当高务实搞出禁卫军与生产建设兵团分家的改革之后,几位国公爷更是千恩万谢地把军权交了出去,只保留着对生产建设兵团的绝对控制。
朱应桢便是生产建设兵团的主要话事人之一,而且由于定国公徐文璧身体不好,朱应桢更是实际上成为生产建设兵团的首要人物。
成国公爷地位尊崇,平时自然只负责发号施令,需要他亲自关照的事情很少。不过近来有件事,却让国公爷十分上心,那就是由生产建设兵团承接的永宁长公主府翻修工程。
说实话,与京城城防维护、禁卫军京北大营修建、永定河河防工程及天寿山皇陵维护等特大型工程相比,翻修一个区区公主府实在不值一提。不仅规模小,涉及的金额也不大,按理说这种小事朱应桢只需要交代一声就够了。
然而朱应桢作为京师三大国公之一、圣上的股肱之臣以及高司徒的“亲兄弟”,焉能不知道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内幕消息?
这次的公主府翻修工程朱应桢不仅亲自挂了帅,甚至每天都泡在公主府工地监督施工,工作热情异常高涨。连外廷文臣们听说之后都不由咋舌,心说成国公这个人至少对天家的事还是很上心的,不愧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勋臣砥柱。
勋臣砥柱朱应桢今天也在公主府工地,顶风冒雪监督施工。说起来雪天实在不宜施工,尤其是建筑方面的工程,可皇上的旨意下来,那就别说下雪,就算下刀子该干也得干。
好在生产建设兵团现在也越来越专业化,甚至都会玩搭棚建设的套路了,因此翻修工作虽然效率肯定比不上晴天,但好歹还能继续进行。
不过,这也多亏了京华基建,据说京华基建的人来实地考察之后提出了新的翻修方案,他们建议将公主府中原用的大量木质材料换成石质。
这个建议显然是参考了如今在大明已经大名鼎鼎的白玉楼,虽然公主府仍然需要采取中式建筑的形制,但绝大多数材料是可以替换的。
不过,正如当年白玉楼建成之后引起的一些非议那样,公主府取消大量木质建材这种有违汉人一贯建筑原则(指五行学说认为最宜居的是“木”,本书前文有说明)的做法也让外界有些议论。
只是这些议论似乎动摇不了永宁公主,永宁公主从长春宫传出消息,说她也很喜欢白玉楼,公主府的翻修就按京华基建的方案来办。
外人不知道永宁公主怎么会知道白玉楼,甚至还“很喜欢”。不过白玉楼确实太出名了一些,大伙儿以为公主殿下多半是看了什么画册才知道的,倒也没有引起什么质疑。
化身包工头的朱应桢将工程分为了几个部分,最重要的核心区就是公主的寝殿,这一块他甚至不肯用生产建设兵团的人,而是将自家专门养的一批修园子的家丁调了过来,专门负责公主府寝殿的翻修。
他本人似乎也觉得这寝殿最为重要,绝大多数时候都守在这一块。不过今天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
认识这位老者的人不算多,但听说过他名字的人却绝对不少。他叫高陌,公开身份是高务实府上的大管家,而与高务实更熟悉的人则知道,高陌还是京华内务部的掌控者,黑顶的第一负责人。
“我说高主管,这锁该不会是和白玉楼宝库一样的吧?就是装上之后万一开启不对,是不是还有毒烟暗箭之类的机关冒出来?”朱应桢看着高陌带来的人为寝殿密道安装门锁时忍不住问道。
高陌笑了笑,道:“那倒不是,这锁是按照老爷的设想,由七位能工巧匠联手打造而成,老爷将其称之为‘机械密码锁’。”
他指了指那上头的排列成九宫格模样的密码盘,道:“这上头的字符叫做阿拉伯数字,一共有九个密码框,每个密码框都能翻动,其上均有从0到9一共十个数字。
此锁在启用之前,老爷已经提前设置密码,唯有将这九个孔的密码都调整至正确数字,才能露出锁孔并用钥匙打开。”
“原来是这样,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朱应桢似乎有些意动,问道:“这锁……京华可愿意外售么?”
高陌略微摇头,道:“此物无法量产,每一套都要手工打造,极其费时费力,老爷似乎没有将之作为外售之物的打算。”
朱应桢大失所望:“这就太可惜了,我还想买几套用用呢。”
高陌闻言却笑了笑,道:“虽不外售,不过国公爷与我家老爷是何等关系,岂能寻常以待?要不这样,待会老朽回去之后便和老爷说一说,看能不能专门为国公爷打造一套。”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呢……”朱应桢一脸郝然,但口中却无比自然地跟了一句:“这一套需要多少银子?”
“既非售品,焉有价目。”高陌笑着道:“国公爷这一问,怕是连老爷都回答不了。”
朱应桢明白过来,意有所指地道:“好锁,好锁,我想知道此锁存在之人,嘴上也一定有这样一把好锁。”
“国公爷好见地。”高陌微笑颔首。
朱应桢矜持一笑,思索了一下,又道:“对了,有件事我这几日一直有些犹豫,不知当问不当问……”
“哦?”高陌面色平静,但始终保持友好的微笑:“国公爷与我家老爷乃是经年好友,亲如兄弟,有什么话自然但说无妨。”
朱应桢道:“听说皇上把叶赫部进献的那位女子转赐给了求真,但求真似乎还没想好如何安置?”
高陌含笑道:“我家老爷说圣上虽然皇恩浩荡,但此事毕竟事关辽东边情,他虽然已非辽抚,可毕竟前不久才提出应当扶植叶赫为我藩篱,作为应对察哈尔的辽北屏障。若是此时立刻接其入府,恐怕有些不妥。”
朱应桢连连点头:“求真行事一贯稳妥,这我自然是知道的。其实既然是皇上所赐,这些都不是问题。当然,他要谨慎一些也不是不好……我在京师倒也还有几处宅子,若是求真不嫌弃,安置一下那位格格倒也方便。”
高陌一时不清楚朱应桢插手这件事有何目的,虽然高务实不像其他有钱人一样喜欢在京师动不动就购置宅邸,但以京华的财力而言,他就算临时买一所,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朱应桢当然也明白,所以他这样巴巴赶上来送宅子就显得很古怪了。
“老朽先代我家老爷谢过国公爷的好意。”高陌微微笑道:“不过国公爷也知道,这般大事却不是老朽所能决定,还是要回头请示老爷,待老爷处分方可……不知国公爷还有什么话要转达么?”
朱应桢笑道:“有是有,不过没你想的复杂。求真在昭回靖恭坊的尚书府早前只是他的状元第,规制既低,占地也小,原不符合他今日的身份。”
他略微一顿,继续道:“前些天,恰巧有一江南人因为生意折本,把其在昭回靖恭坊的一处宅邸折价卖给了我,回头我一问才知道,那处宅邸正在求真尚书府以北,中间只隔着另一家。
我当时便动了心思,又派人联络了一番,干脆也将中间这一家说服,买下了他家这所宅邸,于是尚书府以北这两处宅邸现在都成了我家产业。这两处宅邸我本就是买来送给求真的,现在机会正好,他拿了之后可以将尚书府扩建一番,合三为一,也免得堂堂尚书府却那般逼仄,甚失体统。”
高陌心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从时间上来看,成国公倒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这次比较凑巧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尚书府小点又如何,怎么就“甚失体统”了?当初文正公身为当朝首辅,所居宅邸还不到现在老爷这尚书府的三分大小,照您这意思怕不是甚失体统,而是全无体统了?
想归想,高陌还是连连感谢朱应桢的好意,表示自己回去以后会第一时间转告给老爷知晓,朱应桢含笑颔首。两人又就永宁公主寝殿的翻修谈了一番,高陌便起身告辞,朱应桢作势欲送,高陌连道不敢当,一番谦辞之后离去。
等高陌回了尚书高府,等高务实回来便把事情转告给他。高务实略微有些意外,沉吟了一下,问道:“海贸同盟方面近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么?”
高陌知道高务实这么问肯定是针对朱应桢的送礼,思索了一番,道:“回老爷,听说日本国内鏖战正酣,或是已经到了关键时刻,海贸同盟方面正在与日本国内最有可能获胜的丰臣氏联系,争取获得一系列贸易特权……不知成国公是不是对此有所想法。”
高陌这么一说,高务实才忽然想起来,今年是万历十五年,也就是公元1587年,在日本就是天正十五年。而这一年,丰臣秀吉开始了“九州征伐”。
九州征伐,又称九州之役,是丰臣秀吉率领日本国内诸大名征伐九州岛津氏的一场战役,如果历史不发生重大改变的话,将以丰臣秀吉的胜利、岛津义久的投降而告终。
这场战争爆发的前提,是九州大名大友宗麟的军队因为岛津氏的崛起而节节败退,只得向畿内霸主丰臣秀吉求援。当时已经征服了四国的丰臣秀吉召唤黒田孝高询问对策,黒田孝高认为这是个平定九州的好机会,于是秀吉下令备战,同时回信要求大友宗麟继续坚守,等待援军。
另外,在今山合战之后,龙造寺势力大减,此时只剩下肥前三城,面对岛津咄咄逼人之势,锅岛直茂只好乞求停战。
然而岛津义弘不许,仍下令攻打龙造寺,岛津家久攻下水之江和势福寺城。龙造寺走向灭亡之日将近,所以锅岛直茂请求龙造寺成为岛津臣下,最后投降岛津氏,被免去一死。
常言道唇亡而齿寒,因此不出十日,助攻龙造寺的有马晴信也被岛津氏顺便灭掉,有马晴信投降岛津氏。这么一来,岛津氏在九州便只剩下大友家一个对手,而从局面上来看,大友家的灭亡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丰臣秀吉觉得岛津氏过于猖狂,而且上升势头明显,倘若不加限制,必然会影响丰臣氏的统治,于是向岛津氏发出交涉书信,命令九州两势力停止战争,服从丰臣政权领导。
但岛津义久拒绝丰臣秀吉的提案并攻打筑前,致使丰臣秀吉以“救援盟友”(大友家)为名出兵九州。
此战的过程没必要细说,却说丰臣秀吉大胜之后论功行赏,丰臣家与其部下们重新瓜分了九州岛。
大友义统和龙造寺政家各领本国丰后和肥前两藩国不变,各路地方豪族如有马氏,大村氏,松浦氏,相良氏都维持原来领地。伊东氏恢复了部分在日向藩国的领地,丰臣秀吉还找来了赋闲在家的佐佐成政,让他统领肥后藩国,佐佐氏因此复兴。
九州征伐中居功至伟的黑田孝高也被封丰前藩国,正式成为一方大名。小早川隆景也因出兵有功,分得筑前藩国,养子小早川秀包则分得筑后国。
但奇怪的是,同为毛利氏“两川”之一的吉川氏似乎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夏天的时候,吉川元长在日向国病死,其弟吉川广家继任家督。
除此之外还有更加奇怪的情况:九州征伐的“罪魁祸首”岛津氏并未得到太大惩罚。岛津氏除了被缔夺日向藩国的部分领地外,基本没有其他惩罚了,他家仍旧维持萨摩和大隅两国的统治权。
北洋海贸同盟最重要的“外贸”生意便是日本贸易,日本国内出现大的变局,对于海贸同盟当然是有影响的,高陌怀疑朱应桢无事献殷勤是与日本国内局势有关,完全可以理解。
高务实听完不禁陷入思索,甚至有些反思:虽然现在自己的确很难再分出力量和精力直接插手日本国内的情况,但如果是利用海贸同盟,会不会也能做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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