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身世之谜
少林武当事了,朱文琅便打算返回四川了。
这一次武当山的事,连青龙杀手都出来了,明显是与天一盟有关联。少林寺普灵大师被人假冒,普云方丈身受重伤一事,其中原由虽仍不明其详,但考虑到前一次普叶大师中毒身亡之事,梅罕大师姐说乃是天一盟所为,那这一次只怕天一盟也脱不开干系。
天一盟如此处心积虑对付少林武当,明显不是武林中的恩怨,而是另有算计,如果得逞,可以说少林寺和武当山,这中原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两大门派,都会落入天一盟之手,显然打的便是掌控中原武林的主意。
再加上此前天一盟做下无数灭门惨案以筹集银子,在云南又煽动土司作乱,这天一盟究竟是何打算,已是越来越明显了。
正如当时与丐帮两位副帮主,“竹丐”于谦和“铁丐”周源二人所聊,后来在唐门中又与门主“飘雪仙子”沈园雪和唐家堡主“十面埋伏”唐延雄一起商议时猜测的一样,这天一盟其志不小,显然便是直接针对大明朝廷,而他们在中原武林中兴风作浪,不过只是为了掌控各大门派,壮大实力之举而已,而绝不仅仅如同寻常武林中人想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开宗立派那么简单。
而要对付天一盟,以避免天一盟再掀起更多的腥风血雨,甚至于鼓动作乱,祸害百姓,便须得尽快将天一盟彻底铲灭,而欲要铲灭天一盟,首先要做的只有两件事其一是摸清天一盟的实力究竟如何,除了胡峙余庆峰等高手之外,还有没有其他隐藏的高手,除了青龙杀手之外,还有没有别的实力;其二,便是尽快找到天一盟的老巢,以便号召武林各门派合力除之。如果找不到天一盟的老巢,便永远都只能敌动我才动,处于被动的地位,无法主动出击。
经过这么多事,再加上之前大师姐梅罕给的消息,很明显,天一盟的老巢便是在四川境内,更具体一些,便是在重庆府境内,三峡沿岸的群山之中,看来,要想找到天一盟的老巢,须得大力借助重庆知府秦昌德之力不可。
所有这些事,都令朱文琅归心似箭,不过他这次打算不回唐门,而是直接回成都府,一来与丐帮互通信息方便,二来既然天一盟的目的是针对大明朝廷,那对付天一盟自然也会调动江湖和朝廷两方面的力量,成都府作为大明四川行省的省府,三司衙门都在成都,自然是到成都更方便随时联系和协调。再说了,若是一直待在唐门,容易让朝廷或其他武林门派都有“在别人地盘上”的感觉,让人觉得对付天一盟似乎只是唐门的事,这种印象对唐门大不利。对于这一点,朱文琅还在唐门时便与奶奶沈园雪提到过,在这个问题上,奶奶也是十分赞成朱文琅的想法。
从武当山西向入川并非只有长江水路,还是有陆路的,只不过陆路大多路窄,且崎岖难行,有些地方甚至只是悬崖半腰上不到丈余宽的小路,连马车走起来都十分困难,更别说作为调动官兵的军路了。只是朱文琅和唐玥丽娜二女都是习武之人,又没带什么大的行李,无非一人一马,各自背个稍大的背囊褡裢罢了,陆路入川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饶是如此,从武当山一路马不停蹿地回到成都府丐帮分舵,孙越的孙府之中,与用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已到了洪武十九年的初冬季节。
“朱少侠,您回来了?”看到朱文琅,丐帮成都分舵舵主孙越又惊又喜“我收到周副帮主的书信,他和于副帮主回总舵有事,约摸十天后便会到成都来。”
“我知道,在武当山的时候,周老哥和我提过。”朱文琅笑道“还有木头……还有上官灵,也很快会过来成都。”
这是他之前便反复想好了的,准备坐镇成都,依托丐帮的飞鸽传书的方便,联系各方各派,包括武林各大门派,还有四川的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这“三司”衙门,朝野两条线,合力对付天一盟。在真正找到天一盟老巢,双方决战之前,并不需要将各派力量集中在成都,也免得劳师动众,但为了能多几个人商量,上官灵和周源二人都会来成都会合,当面商量。
上官灵可说是除了朱文琅之外,对天一盟之事最为了解之人,也是自己的兄弟,至于“铁丐”周源,一来两人“臭小子,臭叫花”的关系好之外,二来也是因为周源毕竟乃是丐帮副帮主,江湖经验十分丰富老道,更何况自己身在丐帮成都分舵,周源在此,对于丐帮力量的调度,也是更为方便,名正言顺。
至于于谦,则仍坐镇丐帮总舵,也免得丐帮群龙无首,出什么乱子,反正朱文琅这边的事,有周源在此,协调起来都不会有什么滞碍。
“那敢情好,朱少侠,唐姑娘,丽娜姑娘,你们一路劳顿,就赶紧歇歇去吧。”孙越连忙招呼下人准备客房。好在孙越虽是丐帮中人,但却是净衣派的,自己便是个财主,有这么一所大院子,不愁吃住的地方,不然朱文琅也不会想到将孙府作为他对付天一盟的中枢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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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少主公这次伤愈归来,武功内力更上一层楼,也不知道他得了什么奇缘,真不愧为老主公的骨血。”徐东彬微笑道。
“大哥,亏你还笑得出来,咱们费心费力的弄这天一盟,大哥你说总有一天要交到少主公手里,可现在你看看,天一盟大部分的事,都是坏在少主公手里的……这都叫什么事嘛?”
“哼,胡峙这家伙,连恨元的话都不听了,还是对少主公下手……”徐东彬的声音一冷。
“那还不是大哥你非得把少主公的身世瞒着他们,在他们眼里,少主公可不就是天一盟的心腹大患吗?”赵福贵抱怨道。
“这么一来,少主公和唐玥都知道了永昌侯府的事,此外还有那个唐风,也回唐门去了……戴青海死了,永昌侯府也已不能再用了,只能放弃了……”徐东彬思索着。
“那现在怎么办?大哥?”赵福贵看着徐东彬问道。
“永昌侯府里再留三个人,其他的人,都撤出来吧……”徐东彬略一沉思道。
“还留人?”赵福贵有些不解。
“嗯,留三个机灵一点的人,蓝玉这张牌,以后说不定还用得上的。”徐东彬点点头。
“好的,大哥。”
“是时候去见见少主公,告诉他身世了……”徐东彬喃喃一句,抬起头问赵福贵“少主公现在到哪了?”
“他们从武当山下来,就一直往西走,想来不是去唐门就是去成都,现在……现在应该是快到了吧?如果是去唐门,应该已经到了,如果是成都,应该也就是这几天了。”赵福贵迟疑道。
“走吧,咱们也启程,去成都,见少主公!”徐东彬站起身来,脸上似乎泛起一层微微的兴奋的神采。
“大哥,你怎么知道少主公肯定是去成都,不是去唐门?”赵福贵奇道。
“自己想!……少主公没你那么笨!”徐东彬一边朝泾江阁外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句话。
“呵呵……”赵福贵摸摸自己的头,不好意思笑笑“……大哥,等等我。”说着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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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少侠,有客来拜,直接指名说是要见朱少侠你。”后院的演武场中,孙越胖胖的身材喘着粗气过来道。
朱文琅在孙府中,等候上官灵到来的同时,也在指点唐玥和丽娜的武功,正在场中细细解说之时,听到孙越的话,颇为奇怪“指名见我?”
他们住在孙府中,并无他人知晓,若是寻常人,一般都是找孙越自己的,若是熟悉的人,比如上官灵周源等人,甚至是郑如宗等官府中人找他,孙越也认识,会直接带进来,若是郑如宗等派人过来,自然会说明来历来意。但此刻孙越说的却是“有客来拜”,那便是不知来历了,那会是谁?
“……是什么样的人?”朱文琅问道。
“两个中年人,穿着普通,都说的是官话,其中一个应该会武功,另一个……另有个有点像个太监……”孙越身为丐帮分舵舵主,又是在成都府中,眼光何等厉害,几句话便将来人大致信息说得清楚明白。
“太监?”朱文琅更奇怪,若是京师中有信来,应当是郑如宗或朱守仁的人过来才是,那这两个中年人,又会是什么人?“走!看看去!”朱文琅一扬手,抬脚便往外走。
正在练武的唐玥和丽娜二人也连忙跟上。
“仁公公?!”看到坐在厅中的中年人,朱文琅大为意外,竟然是一年多不见的,曾经的内宫御用监领事陈汉仁。而另一个中年人长相十分普通,并不认识。
“琅哥儿好,奴婢给您请安了。”陈汉仁微笑道,口中虽如此说,身子却坐在椅子上并不站起。
“仁公公,魏国公是不是你害死的?”朱文琅最后听到的消息,便是魏国公徐达之死与太监陈汉仁有关,而自那之后,这陈汉仁便消失无踪,再也没有半点消息。
而对于朱文琅来说,自他与陈老夫子搬入宫中居住,当时还是个御用监小小副管事的陈汉仁便负责他与陈老夫子所住的茗香院的一应事物,对他和陈老夫子都十分照顾,可以说,当时年纪仍小的朱文琅在宫中,除了陈老夫子之外,最熟悉的但是这位陈汉仁公公了,比之他的“皇上老叔”和“皇后婶子”都要熟悉许多。而陈汉仁在他面前,也永远是一张慈爱的笑脸。
故而,在听说陈汉仁可能与魏国公徐达之死有关时,朱文琅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不相信那个一脸慈祥笑脸的“仁公公”居然会图谋暗害魏国公徐达,他甚至宁愿相信,徐达死后,宫中失踪的“仁公公”并非凶手,而是被凶手杀人灭口,毁尸灭迹,这才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可现在,这个早已失踪一年多的“仁公公”,却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脸上,依旧还是那不变的慈祥而和善的笑脸,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此事说来话长……”徐东彬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道“今日我与二弟过来找琅哥儿,是有要事相告,还望琅哥儿能允我私下与您说几句话。”说罢,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孙越、唐玥和丽娜三人。
朱文琅突然觉得有些陌生,因为眼前的“陈汉仁”,虽然看他之时仍是之前那慈祥的笑容,但言谈之间,似乎已再也找不到曾中印象中的那股久居人下,卑躬屈膝伺候人的太监模样,相反,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气质都有了一种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种威严自内而生,一股淡然沛然于外,简直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几有云泥之别。
朱文琅定定地看了看正在喝茶的徐东彬,转头又看了看孙越,微微点了点头,孙越一见,便无声地拱拱手,转身走了出去,出门时还特意返身将厅门关了起来。
朱文琅看了一眼仍然站在一旁的唐玥丽娜二人,点点头示意二女坐下,转头对“陈汉仁”道“仁公公,她们不用出去吧?没有什么事是她们不能知道的。”
“唐姑娘和丽娜姑娘自然无妨。”徐东彬放下了茶碗,站起身来,转头对坐在一旁的赵福贵道“二弟,来,咱们给少主磕个头。”
说罢,走到朱文琅身前,面朝朱文琅,恭恭敬敬跪了下去,将头贴在地上,一动不动。
旁边的赵福贵也过来,站在徐东彬身边,也如他一般,恭恭敬敬跪倒,以头贴地,一动不动。
这是属下对主公,奴仆对主人,奴才对家主最为恭敬的跪伏之礼。
朱文琅大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仁公公,你这是何意?什么少主?”旁边的唐玥和丽娜也是惊讶地站了起来
“大汉朝徐东彬/赵福贵,叩见少主!”拜倒的两人齐声道。
“快起来!快起来!”朱文琅连忙过去扶徐东彬“仁公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是徐东彬?!”
朱文琅在西安遇到梅罕时,梅罕便提起过天一盟的大长老“徐东彬”的名字,只不过朱文琅从来没想到过,“徐东彬”会和“陈汉仁”有什么关联,此时刚刚竟然听到陈汉仁自称“徐东彬”,惊诧莫名,一时没反应过来。
“请少主恕徐东彬一直隐瞒之罪!”徐东彬不肯起身。
“什么罪不罪的?先起来,先起来,仁公公……到底怎么回事?”朱文琅将徐东彬强行扶起,旁边的赵福贵也站起身来,扶住徐东彬,将其慢慢扶到椅子上坐下。
“少主,请恕属下一直隐瞒于您,令您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也不知道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身世?来历?我问你与魏国公之死究竟有何关系,怎么又扯上我的什么身世了?我有什么身世来历?……还有,仁公公,你为何又成了徐东彬?天一盟的大长老?我又成什么少主了?”朱文琅震惊之余,更是一团迷糊。
旁边的唐玥和丽娜也闪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徐东彬。
“少主,属下并不叫陈汉仁,属下本名便是徐东彬,为天一盟的大长老,这是我二弟赵福贵,天一盟二长老,至于您,少主,你也并非蕲州府吴家之人,少主您本姓陈,乃是我大汉朝大义皇帝,陈友谅的遗腹子!我天一盟的少主公!”徐东彬一字一顿道。
朱文琅目瞪口呆地看着徐东彬。
“你说的这些,太过匪夷所思,叫我如何信你?”听完徐东彬所言,朱文琅默然半晌,方才低沉声音道。
“少主可还记得,陈老夫子临终之前,曾留给您的遗物吗?”
“遗物?自然记得,是一把匕首和一块玉珮。”朱文琅点点头。
“少主可还带在身上?”
“在我包袱之中。”朱文琅点点头,朝唐玥看了一眼,唐玥会意,站起身来,转身出门而去,不一会便将匕首和玉珮拿了过来,摆在桌上。
“这块玉珮……”徐东彬拿起玉珮,轻轻摩挲着上边的花纹“这块玉珮,是陛下赐给郑贵妃之物,名叫‘紫萱玉珮’,通体土黄之色,被雕刻成了一只梅花鹿,上边有些许紫色斑点,雕成了梅花鹿身上的斑点,浑然天成,十分特别,郑贵妃十分喜爱,随身佩带,片刻不肯离身……”
“郑贵妃?”
“郑贵妃名为郑瑾,乃是老主公为她改名,而郑贵妃的本名正是‘郑秋怜’,正是少主之母,想必陈老夫子也曾告诉过少主这个名字。主公身死鄱阳湖之时,郑贵妃已有身孕,后属下让定边将军护送理公子和郑贵妃回武昌,但因有朱元璋的追兵追杀,郑贵妃半道中失散,后来被蕲州府的吴家收留,您出生之后,被视为吴家的二公子,取名吴琅,入宫之后朱元璋替您改名叫朱文琅,实际上,您应该姓陈!乃是老主公的遗腹子,归德侯陈理的亲弟弟,我大汉朝二太子!”徐东彬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急得旁边的赵福贵连忙着端着茶送到徐东彬的嘴边,徐东彬喝了一口,又轻咳几声,才慢慢缓过来。
“大汉朝?遗腹子?归德侯?”朱文琅喃喃道,仍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还有这把匕首。”徐东彬放下玉珮,又拿起那把匕首“不知陈老夫子有没有告诉过您,这把匕首的来历?”
“匕首?没有,老爷子只说这是我已故的娘亲留给我的。”朱文琅摇摇头。
“看到这把匕首上所刻的‘定’字吗?此乃是我大汉朝太尉,张定边张将军之物,当日鄱阳湖之战后,我让定边将军护送归德侯和郑贵妃逃走,定边将军将此物交给郑贵妃带着防身,郑贵妃也留给了少主您。”徐东彬将匕首上的“定”字示意给朱文琅。
“张定边?”
“不知少主还记不记得,在京师中曾教过少主剑法之人?他便是定边将军,是我托定边将军入京传授您剑法的。”
“剑法……边叔?边叔就是张定边……张定边将军?”朱文琅又是一下站起。
他在宫中长大,自然听到过张定边的名字,据说乃是陈友谅军中的大将,有万夫不挡之勇,乃是军中可与朱元璋手下两大“军神”徐达与常遇春相媲美,不相伯仲的猛将,后来随陈理一道在武昌投降朱元璋,陈理被封为归德侯后,张定边并没有什么消息,此刻听到这闻名天下的猛将,居然便是曾经教过自己数年剑法的“边叔”,这个消息将朱文琅震惊得更是如雷轰顶。
“怪不得边叔一直没告诉我姓名,原来他就是天下闻名的张定边将军。”朱文琅喃喃道“怪不得边叔后来不辞而别……”
听徐东彬一一道来,每件事都若合符节,朱文琅已是完全相信徐东彬所言。
没想到,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朱元璋曾经最大的敌人,大汉朝开国皇帝陈友谅的遗腹子,却在朱元璋的皇宫之中生活了十余年,还称呼马皇后为“皇后婶子”,称呼朱元璋为“皇上老叔”……
曾经在宫中十余年的经历,便如图画一般一幅幅从脑海中闪过,曾经是那么熟悉,而现在又突然觉得是那么遥远,遥远得都不像是真实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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