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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我当县太爷的那些年4

  伏灵二十年,五月初九。

   大日渐西斜时,韩香骨拎着一只锦盒,自中轴主道拐进平宁街。

   锦盒中是一斤雨前龙井,价值三百两白银。

   “宁府~”

   韩香骨微微抬头,看着那块鎏金匾额。

   “师父。”

   “何事?”

   被韩香骨藏于袖中的蛟鳞散发血芒。

   朱九阴清泉流响的声音回荡青年耳畔。

   “师父,你说得对。”

   “若非齐师这层关系,莫言一斤雨前龙井,饶是一百斤,我也绝无可能见到宁轩豫。”

   “古往今来,多少寒门子弟苦读圣贤书,一心为民请命,匡扶社稷,可惜终其一生,连庙堂的门都叩不开。”

   韩香骨苦涩一笑,“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庙堂更甚呐。”

   看着那两扇血一样的朱红色大门,韩香骨深吸一口气,上前数步,抬手拍响。

   “咚咚咚。”

   “嘎吱。”

   大门开了一条缝。

   门后探出一张尖嘴猴腮的脸。

   “请问你是?”

   韩香骨从袖中摸出齐庆疾亲笔信,“在下韩香骨,想求见州牧大人。”

   “这是北齐稷下学宫七十二儒之一,齐庆疾齐儒亲笔介绍信,烦小哥交予宁大人。”

   仆人眉头一挑,“北齐?稷下学宫?大儒?”

   略微沉吟,仆人并未接信,而是伸出右手,大拇指与食指轻轻搓动。

   目的性很明确,要钱。

   韩香骨细长眸子不禁微眯。

   这是眼前仆人自作主张,还是宁轩豫授意?

   韩香骨更倾向于后者。

   ‘莫非这是宁轩豫对我的考验?’

   这钱,给还是不给?

   若是给了,宁轩豫会怎么看自己?

   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腌臜小人?与肮脏沆瀣一气,不能坚守心中的信念。

   韩香骨传音入密,询问道:‘师父,你说是给还是不给?’

   朱九阴:‘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韩香骨:‘一贫如洗。’

   朱九阴:‘那就不给。’

   韩香骨:‘听师父的。’

   “小哥,麻烦了。”

   韩香骨装作看不见的摸样,愣头青般将介绍信怼到仆人脸上。

   “哼。”

   仆人冷哼一声,满脸嫌弃翘起兰花指,捏住信封一角。

   旋即‘咣当’一声,将大门重重合上。

   ——

   两个时辰后。

   日薄西山。

   平宁街口,在韩香骨望眼欲穿的目光中,逛完街的雪娘与小旋风可算来了。

   “快,风姐姐,给我些银子。”

   蹲在雪娘肩头,形似白猫的小旋风伸出一只爪子,于雪白毛发间一阵摸索。

   很快将一只钱袋抛给韩香骨。

   “奶奶滴,鼠鼠刚偷的,还没捂热呢。”

   掂量着鼓鼓囊囊的钱袋,韩香骨微微一笑,“多谢风姐姐,回头抓两只大猫给你吃。”

   雪娘与小旋风守在街口,韩香骨再次来到宁府前,叩响大门。

   “咚咚咚。”

   “嘎吱。”

   还是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淡淡瞥了韩香骨一眼,道:“我家老爷午休还未醒呢,你且再等等。”

   韩香骨摸出一粒碎银,笑意如春风,“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仆人扫了一眼,冷笑道:“打发叫花子呢?这点银子,怡春院连一壶最便宜的粗茶都点不起。”

   韩香骨再次摸出两粒,合计三粒四五两银。

   仆人:“小子,贱民家的看门狗,那就是狗;七品县令家的看门狗,那就是异兽;而我家老爷的看门狗,那就是神兽。”

   “懂否?”

   韩香骨剑眉微蹙,直接自袖中钱袋抓了一大把。

   足有三四十两。

   “这还差不多。”

   仆人窄袖轻挥,韩香骨手中三十余粒碎银陡然消失无影踪。

   速度之快,以至于五品境的韩香骨竟完全没看清。

   仆人并非游戏红尘的高人,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肉身凡胎。

   ‘这手窃银术法,当真惊仙泣神~’

   ——

   夜幕降临。

   明月东升。

   于宁府后花园一隅,韩香骨总算见到胡州州牧宁轩豫。

   男人着飘逸绸衣,做中年儒士打扮,此刻正借着星月清辉下棋。

   棋是围棋。

   男人与自己对弈。

   仆人恭恭敬敬道:“主子,人来了。”

   宁轩豫:“知道了,下去吧。”

   仆人很快远去。

   宁轩豫沉浸棋局中久久未抬首。

   韩香骨静静等待。

   直至月上柳梢头,中年儒士才扭头,一眼一眼,细细打量韩香骨。

   “没什么想与我说的吗?”

   韩香骨摇摇头。

   “晚辈韩香骨,字太平,见过宁前辈。”

   “前辈~”

   宁轩豫笑了笑,“没向我告下人的状,还行,坐。”

   待韩香骨坐于中年儒士对面。

   宁轩豫抛出第一个问题,“可知我为何要让府中下人为难你?”

   韩香骨正欲开口,耳畔突然响起朱九阴声音。

   ‘闭嘴!’

   顿了顿,韩香骨摇头,“晚辈愚笨,请前辈赐教。”

   宁轩豫指了指韩香骨,又指了指自己。

   “太平,咱们的初衷是一样的,都是为了魏国贵族阶级口中的贱民,能吃饱穿暖。”

   “为百姓谋取福利不重要,为百姓谋取福利的过程中,一定会侵犯到贵族阶级的利益很重要。”

   “太平,可知何为财权九一?”

   朱九阴传音入密,‘答。’

   韩香骨:“财富与权力的十分之九,总会流向那极小的一撮人。”

   “另外一大群人,只能共分那少得可怜的十分之一。”

   宁轩豫:“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运行法则,而财权往山巅流,这是社会运行法则。”

   “太平,庙堂百官为大鬼,地方官吏为小鬼。”

   “此刻,群鬼夜行。”

   “你我斩鬼之人,绝不可做那长夜中的灯塔,妄图温暖照亮于死海中苦苦挣扎的底层百姓。”

   “你我要不忘初心,身披鬼皮,与鬼混为一体。”

   “要时时小心谨慎,刻刻如履薄冰,暗中积蓄力量往上爬。”

   “直至爬到最高最高处,再以菩萨心肠,行金刚手段。”

   “将群鬼斩杀殆尽,还黎明苍生一个天朗水清。”

   韩香骨:“前辈……鬼,是斩不尽,杀不绝的。”

   宁轩豫愣了愣神,随即笑道:“你倒是比我更认得清现实。”

   言罢,中年儒士指了指黑白棋子杂乱不堪的棋盘。

   “太平,官场就如这棋盘,二色棋子纠缠不清。”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有些初入官场的雏鸟,自诩两袖清风,对财权交易深恶痛绝。”

   “不接受别人贿赂,也不会去贿赂别人。”

   “这样的人,可敬,却愚蠢,莫言当一辈子官,就算一百辈子,也不过原地踏步。”

   “这还是好的。”

   “如今这世道,不是说你小心翼翼,不得罪人便能安安稳稳戴你的乌纱帽。”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贪了,你才能往上爬,不贪,他们会要你的命。”

   “太平,记住,人间是条食物链,不论民还是官,不往上爬就是死。”

   “左右是地狱,身后也是。”

   宁轩豫语重心长道:“太平,一定要学会接受贿赂和贿赂别人。”

   “古今往来,只有底层百姓才觉着财权有罪。”

   “贵族阶级,从不会在意这一点。”

   ——

   ps:还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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