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山之顶,朦胧不清。
天之边际,阴云渐来。
牧初璇的神念消失了,但她留下的东西,足以让现场每一个人回味和感激。
“四镇出而三碑立,三碑立则二魂定,二魂定后一阵成,一阵成之,众生祭……”
有人默念着修复封天阵的口诀,依然是一头雾水。
口诀中的要素颇多,但众人却只能搞懂一部分。
四镇无需多言,乃是天地四极的镇守之族,西漠遗族,南岭横断禁域,东域荒城,和北海蓝家。
三碑也显而易见,必定是那仙碑宗的三生碑,现在碑,未来碑,过去碑。
但两魂,指的是什么?
一阵,又有什么特殊含义?
还有那触目惊心的三个字。
众生祭……
“四镇还好说,几位家主族长都在此地,可是这三碑,我们手里也只有过去碑!现在碑在圣山上,未来碑更是随着北海海眼消失了,如何寻找?”
“对啊,还有两魂……意思是只需要两个人的魂魄吗?恐怕不会这么简单。”
“一阵成,如何成?我们连怎么开始都不知道,干站着就可以了吗?”
“众生祭……又需要祭多少……”
“唉,难怪帝女说,此法不全,条件苛刻,施展起来难如登天,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周围的叹息声此起彼伏,这还没开始,就有人打起了退堂鼓,悲观无比。
唯独那四个四镇之族的族长,此时目光闪烁,没有说话,似在思考牧初璇留给他们的提醒。
“璇儿!”
这时,南边突然有数道人影疾驰而来,为首者是一个中年人,面容焦急,神情疲惫,但从他的面相不难看出,这平日里应该是一个睿智且沉稳的男人。
“牧叔!”
莫道立刻迎了上去,他身为牧初璇的挚友,自然认得她的父亲,也倚帝山三家之一牧家的家主,牧远。
“莫道!方才我感觉到璇儿的气息了!她在这里对不对!她没死对不对!”牧远也顾不得舟车劳顿,此时抓住莫道的肩膀就猛烈摇晃,通红的双眼有着无限的期盼和欣喜。
此前远在倚帝山时,他就从仙盟那里得知了女儿意外身陨的消息,一时间犹如晴天霹雳,悲痛万分。
可他还没来得及去寻求真相,天魔神煞大阵就突然展开,吞噬和摧毁一切。
一片混乱和惶恐中,牧远不得不担起倚帝山代宗主的责任,指挥人员撤离,疏散御下修士,一直到刚才,才匆匆赶到这三十三重山,并感应到了女儿的气息。
“牧叔……”
看着眼前这个无比希冀女儿还活着的父亲,莫道抿了抿嘴,喉间艰难鼓动,闷声道:“初璇她……确实走了。”
“什、什么……”
牧远浑身一僵,面色苍白,眼中的希望之光迅速黯淡了下去,瞳孔变得空洞,双手无力垂下,似乎在这一刻被抽空了所有的力量。
现场其他人默默看着他,心中同样觉得刺痛。
从事变发生到现在,其实一直都有牧远这样的逃难者不断从各个方向赶来,而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了同样的家毁人亡,宗灭族散。
可以说,这一次的灾难,对仙域的摧毁是有史以来最全面,最彻底的,几乎没有余地,不留生机。
“牧兄。”
短暂的沉默后,玄零走了过来,沉声道:“现在倚帝山的情况怎么样?”
闻言,牧远也不得不强撑起精神,用力闭了闭眼,从丧女之痛中抽出神来,有气无力道:“倚帝山已经被莫名的异象所吞噬了,天上地下均是染血的人头,密密麻麻,无边无际!幸得在更南边的建元木道友提前来报,吾等才有机会带着众弟子们逃出来,不过也折损过半……”
众人闻言,心中微凉。
“竟然这么快就蔓延到倚帝山了?那我牧天神宗岂不是!”段无涯面色难看,做为和倚帝山毗邻的天州巨头,他对两宗之间的距离了若指掌,按照天魔神煞大阵这个速度,可能半个时辰都不到,就能到牧天神宗!
而一旦牧天神宗都被侵蚀,那也就意味着这世间的最后一片净土,大地的中心——天州,即将沦陷!
顿时,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濒死感,弥漫在现场每一个人头顶。
也就是在这众皆惊惧之际,那四镇之族的族长,终于同时抬起头来,目光中的疑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郑重和豁然。
“几位道友有眉目了?”玄零等人立刻察觉到异状,急忙转头发问,其他人也纷纷看来,面露希望。
“嗯,借倚帝山帝女之点拨,终有所悟。”
四人对视了一眼,微微点头。
“阵法者,无非以阵基为承受之底,以阵型为塑形之框,以阵诀为催动之道,以阵纹为力量之根,最后再以阵眼,挥定乾坤……万变不离其宗,再深奥的大阵,再繁琐的结界,也要遵守这几个阵法的基本要素,否则,阵难成也,天穹封印,应当也是如此。”
常老话语幽幽,他的观点,也获得在场所有人的认可,特别是王霸和阵奕两个阵法大师,连连点头,颇为赞同。
“而在我蓝家祖地,禁区之内,有一深潭,方寸十丈,清澈见底,其色湛蓝,犹如苍穹,可这潭中之水,却不为海水,乃千万年间,我蓝家之血灌注而成!”
蓝万初接过话语,随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指,对着另一只手的手腕轻轻一划。
哧!
顿时,蓝色的血液就如同涓流一般流淌了出来,在空中迅速融合成一团不规则的液体,不停的蠕动,蓝万初也凝视着水团,继续说道:“此血,轻可漂红毛柳絮,重可浮玄山仙金,无物不承,无法不载,或可为阵基之用。”
“爹爹!”
蓝如烟也在这时候飞了过来,急忙扶起蓝万初。
因为她看到,随着鲜血的外流,蓝万初的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气息直落而下,虚弱无比!
“难道说!”
在场之人瞳孔微缩,纷纷看向沉默不语的祁正天,常老,以及伏天。
难道说,天穹封印,竟然是要以这种方式呈现吗?
果不其然,下一刻,祁正天,站了出来。
“横断禁域深处,天之堑下,有一绝壁,壁上刻有无数道气浪般的刻痕,是当初天穹封印施展后,强大的冲击力冲至天之堑,受山壁所阻而致,我族的封禁之法,便是从上所悟……而此气浪,阻隔虚空,切断时间,封禁一切,可为阵型之胚。”
说完,祁正天就一声怒吼,无穷无尽的灵力从他身上爆发出来,眨眼间就在空气中形成了无数道气浪,像一面面无形的气墙,从四面八方挤压向空中的蓝色血团,又像一柄柄长尺,规范着它的形状,将其渐渐框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池模样。
紧接着,是荒城的常老。
“荒城禁地,古渊之旁,有一座不知何时留存下来的祭坛……坛上之文,天马行空,晦涩难懂,甚至有上上个纪元,那名为‘虚水之宗’的符号出现……其文有咒,荒城古籍记载,或与封天阵有关。”
常老讲完,便微微闭目,无形无状的物质开始在他身上沸腾,似在勾动天地之能,唇齿轻启间,一个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古咒符号跳脱而出,如蝴蝶般飞入水池中,与之融为一体。
“而最后。”
呲的一声,身为遗族最年轻的族长伏天猛地爆气,摧毁掉自己上身的衣物,露出了那强壮有力的肌肉,以及一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遗族纹身。
“焦土河谷中,有一古殿,殿中两侧,有长廊画卷,刻我遗族前世今生,古殿尽头,亦有我遗族祖训,训曰……以身为阵,辟易万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