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奥尔洛夫家族最豪华的酒店,阿列克谢为自己的贵客安排了最好的客房,一整套奢侈的晚宴,以及最贴心的服务。
周培毅接受了送到客房里的晚餐,拒绝了奥尔洛夫家族为自己和小卓娅安排仆人的服务。
“好软的床啊!”小卓娅也有自己的房间,在蹦蹦床一样软床上蹦跶了一番后,发出了不知道是不是满意的感慨,“就像云彩一样。”
可惜周培毅没有多少童心,也不具备浪漫的想象力,只会煞风景地说:“云彩不过是潮湿的空气,可不能像床一样把你托起来。”
小卓娅完全不介意他的无趣,兴奋地说:“那就是像一样!科尔黛斯姐姐从圣帝城带回来一包,我吃过一小颗!”
只吃了一小颗,就能记得这么清楚吗?
周培毅无奈地笑了笑,看向小卓娅:“很兴奋啊。”
“是啊,从离开家以后,终于能睡上真正的床了!”小卓娅说,“我还是流民的时候,睡觉总是不安稳,心里慌慌的。在家的时候,就完全不会。”
周培毅点点头。
她是流民,当然会因为夜晚担惊受怕。没有篝火,流民会在一阵轻微的寒潮里冻死。没有被褥,他们只能在地面上上找到平整的地块。更何况,身边人可能偷走他们仅有的财物,环境中的野兽毒虫也可能夺走他们的性命。
他们睡不安稳。
周培毅没有在心中继续感慨下去,毕竟,作为流民长大的小卓娅自己也没有什么患得患失的情绪。比起那些痛苦的岁月,如今的安稳与幸福让她更挂心。
“所以坏哥哥,”小卓娅把周培毅从赞叹中拉了回来,“为什么我们打了那些叔叔,那个年轻的贵族还要这么招待我们啊?”
“因为我送了他一件礼物。”周培毅答道。
“什么礼物?是我们在上一个地方找到的那些纸吗?”小卓娅还是不明白,“那些东西对他很重要吗?”
“可以很重要,也可以不重要。”
“坏哥哥总是这样,说这些不清不楚的话,故弄玄虚!”
“你还学会成语了呢,看来歌兰侬的语言课教得不错,你也学得很认真。”
周培毅笑了笑,开始给小卓娅详细地解释:“我给那个年轻贵族的东西,它能发挥的作用,要看那个贵族如何使用。如果你身边有一个坏孩子,你又刚刚好抓到了他的把柄,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告诉歌兰侬老师啊。”
“对,大部分人,拿到了别人的把柄,总会诉诸于更强大的权力。”周培毅说,“但是呢,对于一部分比较狡猾的人,他们会把这把柄握在手里,拿来威胁对方。比起一口气吃成个胖子,这种人更喜欢钝刀子割肉,一点一点的,榨干净对方所有的油水。”
小卓娅不由得皱起眉头:“这样好坏啊!”
周培毅点头:“这种行为,就叫做敲诈勒索。坏吗,当然,这是最坏最坏的坏人,才会去做的坏事。”
小卓娅掰着指头盘算:“所以,坏哥哥你自己不愿意做这样的坏事,就把那些把柄,交给那个贵族,让他来做坏事吗?”
“我把东西交给他,但并没有让他去做敲诈勒索的事情。”周培毅说,“他可以做,也可以不做。他有选择的权力。对我而言,这些东西不重要,会被这些东西勒索的人,其实也不重要。我也好,卡里斯马这个国家也好,或者说,具体到索菲亚女皇,具体到我们在战争中更宏大的局面而言,奥尔洛夫家族,最好是朋友,可以是仆从,但,绝对不能是敌人。”
他继续解释说:“奥尔洛夫家族在索美罗宫之变后,失去了他们的权势,最重要的,是失去了最强大的家主与所有的继承人。索菲亚女皇如此处置他们的时候,是靠着时局的大势。那个时候,索美罗宫之变震惊宇内,所有人的情绪都非常极端,索菲亚如此处置,看上去很是合情,但,不合理。
“一定会有其他贵族,担心自己也会遭遇同样的对待。所以在那件事过去一年之后,已经有不少人在呼吁减轻对奥尔洛夫家族的惩罚了。
“奥尔洛夫家族那些隐居起来的人,那些原本就掌握了这个家族的人,他们在等待一个机会,他们希望重新拿回自己的权力,而现在只不过是漫长的蛰伏。我们今天见到的,那个年轻的贵族,不过是一枚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一个不得已在推到台前的,傀儡。”
小卓娅跟上了思路,马上说:“我看他一点都不想要做傀儡呢!”
“是啊,他不想做傀儡,任何人在品尝到权力的香甜之后,都无法割舍那种美妙的感觉。他也一样。”周培毅意味深长地笑着,“今天简单了解一下这位,阿列克谢先生。已经有了不小的派头,说明他很喜欢现在的地位。但同时,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不会很愚蠢,把自己的底牌和真实,完全暴露给别人,也愿意为自己留有余地。总之,不笨。”
“所以他会拿那些东西去威胁别人,然后就不需要当傀儡了吗?”卓娅问。
“不知道。我说过,选择权在他自己手里。”
“如果......如果他不愿意按照坏哥哥你想的那么做,会怎么样啊?”
周培毅便答道:“他可以把这件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让卡里斯马人都知道,那个奥尔洛夫家族又不安分了,又要密谋造反了,这是下策。他可以拿着那些东西去威胁隐居起来的家族长老,向他们索求自己更高的地位,这是中策。”
“那上策呢?”小卓娅扑闪着眼睛。
“如果是我,我会把这份文件,原本原件,直接交给那些隐居起来的长老。”周培毅笑着说,“告诉他们自己虽然得到了这东西,但完全没有用它们来威胁长老们的意思。然后,那些人当然会猜测这些把柄的来路。他们会知道我到过克查尼亚,也会知道我在克查尼亚做了什么。比起一个小妾的孩子,我带来的威胁更加直观,更加深刻,也更适合阿列克谢扯虎皮,拉大旗。”
“那不就是坏哥哥你被人利用了吗?”小卓娅疑惑地问。
“我可以被他利用,只要他值得。”周培毅说,“同时,我也没有做出什么许诺,没有给他什么命令。如果有一天,我不需要被他利用,他就是自己独自做出了这些决定,当然,也要独自去承担这样做的后果。”
小卓娅似乎明白了很多,恍然大悟地说:“坏哥哥,你是真的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