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思先生。”
同一个庄园,同样的房间,甚至灯光也与周培毅见“雪人”道尔顿时一般无二。只不过,博尔思来到此地之后,拥有一把座椅。
他坐在周培毅对面的椅子上,手里握着女仆递来的水杯。相比于道尔顿那副其貌不扬的模样,这位博尔思先生果然有着贵族的血统,一副音容笑貌不说是稍有姿色,至少也可以称赞为貌比潘安。
他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得到了这位最近经常见诸报端的绅士的匿名“邀请”,却没想到自己会被塞进一台无人运输机里,秘密地蜷缩着进入庄园,进入这个房间。
而眼前的这位绅士,虽然博尔思已经看过了很多有关他的报道和资料,却是出乎意料的年轻。对方此刻正用税利的眼神审视着自己,不管他的面部表情有多么和善友好,都让博尔思感到了发自内心的寒冷。
许久的沉默之后,周培毅率先开口:“我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让您以这样的方式来到庄园,实在是无奈之举。希望您能原谅我的无礼,博尔思先生。”
“像我们这种人,注意隐私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理贝尔先生。我不会对您的做法有异议。”博尔思说道。
此时此刻,周培毅还并没有做过任何的自我介绍,博尔思能掌握自己的身份,看来确实也不是完完全全的蠢材,至少他看报纸。
“您应该在个人隐私上再多下一点功夫,博尔思先生。”周培毅笑着说。
博尔思叹口气,低声道:“我就知道我不能相信那个瘾君子。我本以为那种社会的垃圾,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的。”
“‘雪人’先生,我们共同的朋友,并不是一位注重隐私的人。”周培毅带着嘲笑的口吻,玩味地看着博尔思脸上的表情,“甚至于,我们可以说雪人先生他是故意想要让你们的事业变得引人注意。”
博尔思抬起头,直面着周培毅的目光,直截了当地说:“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理贝尔先生?我要成为拉提夏人的走狗吗?”
周培毅再次感受到了拉提夏与雷哥兰都与卡尔德这三个伊洛波主要国家之间复杂的爱恨情仇,但他并不喜欢变成其中的一部分。他微笑着摇了摇头,回答说:“这是一个我回答了很多次的问题,当然,以后我也会不厌其烦地回答下去。博尔思先生,我不是拉提夏人,也不是卡尔德人,更不是雷哥兰都人。我是卢波人,严格意义上,我在伊洛波没有祖国。”
博尔思并没有从这段话中获得任何安慰。他是供职于卡尔德的情报人员,长期以来一直有接触卡尔德内部秘密情报的权限。他非常清楚,一个没有祖国没有隶属的权势人物意味着什么。理贝尔此时此刻还只能算作是小人物,但他毫无疑问,拥有着制造巨大混乱与危险的潜力。
周培毅当然也看得出博尔思表现出的戒备。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并不是一位好演员,不像那些老辣的贵族那般善于隐藏情绪。
他笑了笑,拿起桌子上一份有关博尔思的详细资料。这份资料并不来自“猫屋”,周培毅刻意避开了使用“猫屋”的情报网。这份资料来自公开情报、家族溯源以及科尔黛斯对博尔思本人的心理侧写,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合格的资料。
周培毅稍稍展示了一番资料的封面,就把它放到一边,说道:“与您将卡尔德的情报泄露给阿斯特里奥的行为本身相比,我个人更感兴趣的是,您为什么会怎么做?放心,我不会在道德上对您有所谴责,我只是好奇。”
博尔思深呼吸,哪怕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但是真正从理贝尔口中听到他复述自己的叛国罪行,还是让博尔思深感不安与紧张。
看他没有回答,周培毅便翻阅起了这份资料:“您的出身,可谓是卡尔德人中的卡尔德人啊!您的父亲,您的祖上,都是为卡尔德效力的骑士。虽然战功不足以获得封地,但也多多少少继承了些爵位。您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可惜觉醒上一直不太顺利,您并不是记录在案的能力者。不过,,这里我要批评您的不诚实了,博尔思先生,您身上的场能反应,证明您确确实实是一位能力者。”
博尔思不知道理贝尔翻动的这份看上去页数非常多的资料里面写了什么,他也不敢早早下判断,只能尽可能在不暴露自己情报的情况下反向试探:“我在您的身上可没有感受到场能,理贝尔先生。”
“可能我不是贵族吧,或者我也不是能力者。”周培毅眯着眼睛,轻蔑地扫视过博尔思,又把目光投向自己手里的资料,“您大可以释放场能,大发神威,打死我,从这里逃跑嘛!”
博尔思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不是没有。
他在进入庄园的第一时间,就评估了一番自己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强行突破的可能性。然后他就看到了起码在四等场能的女管家与女仆,甚至把他从无人机里拆下来的那个一身油污的工程师小妹也是能力者。
整个庄园只有理贝尔本人没有场能反应,这现实吗?这可能吗?他难道是那种会将自己的场能收敛起来的、深不可测的高手吗?
周培毅看到他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便又说道:“放心,博尔思先生。您可能觉得,像我这种没有忠心的人比较危险。确实,我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不管哪一位国王,我都愿意为他效命。但是您也要为自己考虑考虑嘛,以您的情况,还有比我更加适合发现您秘密的人吗?想象一下,如果是卡尔德人发现了您与阿斯特里奥的交易,等待您的会是怎样的命运吧!”
他从资料中抽出一页,细细品读,然后说道:“我看到了您在正式为卡尔德情报局工作之前的文章。您的文笔很好,博尔思先生,您毫无疑问,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年轻人,字里行间,全是对卡尔德的深爱与忠诚。这一切,好像不过是五年之前?是什么改变了您呢?”
博尔思脸上抽搐了一下,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说道:“现实改变了我。”
周培毅笑了笑,轻声说:“没错,博尔思先生。年少的时候,总会对整个世界都抱有一股幻想,把它想象得过于美好或者过于黑暗。不管是悲观主义者,还是乐观主义者,或者是臆想者,我们都面对着同样的世界。混沌,混乱,无序,但是,真实。”
说完了这些,他又不禁揶揄自己:“当然,我的年纪说这么一番话,好像并不怎么合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