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赌命
“臣不同意。”
“北魏狼子野心,昔年岳山会盟,公议讨陈,是我大梁大军拖住陈军主力,方才令魏军长驱直入。”
“北魏占的先机,竟然掠最肥沃十四境,反将边角扔给我大梁。”
“更是阻挡我大梁进军。”
“纵然十室九空,百姓也绝不会同意议和。”
文臣之中又出一位淡紫色官服之人,朗声讲述。
“不过此事不该靖安侯提起,靖安侯久居京城,不解战事。”
“臣请叉出靖安侯。”
文臣打嘴仗,武将们站着不动一言不发,呆若木鸡。
倒不是他们不想说话,而是不能说,实在文武对立的严重。
朝堂是衮衮诸公的朝堂,武将若是敢说话,必遭两方的斥责,甚至文臣里面中立的也会一同声讨。
野兽会维护自己的领地,人也一样。
所以不管靖安侯说的有没有道理,甚至本身就支持战争的主战派,也要将靖安侯叉出去。
堂堂侯爷,若是在大朝议的时候被人叉了出去,以后还怎么做人。
若是平日里,他们见了靖安侯自然要行礼问安,说不定还得巴结巴结。
但是今日是什么?
大朝议!
满堂尽是读书人。
三位掌权宰辅更是头前站着。
武将说话就会被摁回去。
别说是侯爷,就是国公、王爷也是同样的待遇。
靖安侯瞪起眼睛看向说话的两人。
一个要斩他,一个要把他叉出去,都不是什么好鸟。
文人骂架长篇大论,引经据典,双方谁也不服谁。
看台上的梁帝困的想打哈欠。
实在是往日里听的太多,早已经腻歪。
而且在定下大方向的基调之后,这些插曲他也没有什么兴趣参与。
梁帝反倒是对靖安侯说的话很感兴趣。
毕竟很少见到勋贵在朝堂上说话。
最后。
三位宰辅亲自下场,将局势厘定。
那些冲锋的小弟当然站在自家大佬的身旁。
其实根本就没有太高深的计谋,皇帝和三位宰辅都不想继续打。
但是又得装装样子,所以还得拉起一支大军来,不用多,三五万巩固铜山,换防之后主帅再调回来就是。
至于说议和之事,其实并不急迫。
铜关依仗天险,易守难攻,三万卫戍可当二十倍兵力。
若是北魏没脑子真要强攻铜关,那对于大梁来说更好。
只不过此次主帅以及一系列高级将领,早有商议,并且基本确定了下来。
若是重新划分,其中利益不好敲定,又得扯皮上很长的时间。
鹰视环顾,梁新帝心头突然涌起了试探一下的主意。
虽说是残残联盟,但是若真是安南伯出任主帅的话,对于他或者对于朝廷来说,好像都是不错的结果。
安南伯一双儿女均是残废,又曾平叛有功,是个知兵之人。
安南伯的风评也不错,因为子嗣少,又起于微末,所以喝兵血的事情不严重。
这么一想,安南伯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只不过,安南伯既任主帅,那先锋之人就不能给靖安侯了,需要另寻他人。
梁帝思考着,那边老臣还在絮絮叨叨的讲述其中厉害。
主战派和主和派打着嘴仗。
随着温度升高,天边出现光亮,众人都有些燥热,难免暴躁。
“当以守代攻,给与百姓休养生息的时间。”
“再起三万大军,给与铜关支援。”
“不知道靖安侯觉得,哪路英雄可担先锋?”
梁帝眼帘微动,闪过笑意。
原本先锋定下的人选可是眼前的靖安侯。
既然靖安侯举荐安南伯,那梁帝倒是觉得不如让他再举荐一个先锋官。
立于右侧阶旁的高全神色倒是有些许变化。
他只是将消息传递过去,没想到那人真的运作出来了。
“举贤不避亲,臣觉得,犬子温岳,可担先锋之职。”
靖安侯话音落下,满堂诸公先是惊讶,紧接着脸都憋红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笑,这要是笑出猪叫来就是殿前失仪,要被叉出去。
梁帝更是一脸错愕,随后笑出来。
但是想到是大朝议,赶忙收敛神情。
“温候糊涂了?老夫听说,温候之子有腿疾?”一位年纪颇大的御史走出来质问靖安侯。
话头一开,底下众人顿时开始议论。
梁帝也没有阻止他们议论,更没有让太监制止。
“听说是瘸子。”
“瘸子如何当先锋。”
“据说,安南伯之女还是瞎子。”
“瞎子配瘸子,绝配!”
“人家都是强强联合,这叫什么,残废联合。”
“残残联合。”
“啊,哈哈哈。”
众人相视而笑。
“……”
靖安侯听着那些低声的诋毁,气的三花聚鼎,火气蹿心,略大声的回应道:“我儿已经痊愈,更是因祸得福实力大进,步入炼脏。”
“臣参靖安侯咆哮大殿,殿前失仪。”
淡紫色官袍的柳大人拱手参议,轻描淡写。
“陛下,臣一时急切。”
靖安侯赶忙解释。
不过看到陛下神色如常,甚至还带着有些忍俊不禁的神色,当即心中大定:“臣参柳文珏收受贿赂,其子强抢民女,管家放贷五厘逼死无辜,……。”
“你胡说。”
柳文珏也不是老帮菜,反咬一口:“臣参靖安侯诽谤,更参靖安侯居心不良,竟然让瘸子担任先锋,通敌卖国!”
靖安侯真是气的火冒三丈:“柳文珏,你欺人太甚!”
“今日你我当着陛下之面,查抄家族、清定财务、通信书册。”
“你敢跟我赌命否?!”
此言一出。
所有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个个如见了鬼般的往后缩。
就连柳文珏也大惊失色,神色巨变。
为了一个先锋官,靖安侯疯了不成?
梁帝摆了摆手,缓和朝议的气氛:“行了,莫要互相攻讦了,朝议是说话的地方,不是骂街之地。”
“更不是菜市场!”
“既然温侯之子已经痊愈,先锋之位与他也可。”
之后便是漫长的敲定大方向和几大高级将领主官,文臣监军等。
倒是没有人敢来触靖安侯的霉头。
谁都怕死,更怕不要命的疯子。
皇帝都说话了,那就让他得个便宜好了。
反正他儿子也是出去镀金,守个两三年,换防回来,最后就是袭爵这一条路。
朝议一直开到中午,日上三竿的时候才解散。
出了门,柳文珏阴沉着脸路过靖安侯身旁的时候说道:“温候,听说你家二房暴病而亡,体弱多病,还是看看大夫的好,也好治治自己的脑袋。”
靖安侯笑呵呵的盯着柳文珏:“据说柳大人时常趁夜色往仙乐楼,夜路走多了会遇到鬼,小心失足。”
看着柳文珏冷哼拂袖离去,靖安侯长出了一口气。
摸了摸自己后背,已经湿透了。
他同样心中后怕。
他虽然胆小,正因胆小才更会约束家门家风。
但是真拼起来,谁倒霉还不一定呢。
好在柳文珏怂了。
此言一出,更震慑了无数文官。
直到现在,靖安侯的心脏还在怦怦狂跳。此番实在太刺激,一般人承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