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泪眼婆娑的盯着眼前越来越伟岸的父亲,他开始感受到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的伟大,还有个叫做亲情的东西的高尚。
他开始感觉到身体里似乎有了什么东西抖了抖,他越清楚自己和父亲所离别的那个时刻越接近,就越是对于现在这种状态越痛恨。
他鼓足了勇气再一次掏出卷轴,日常的教育和霎那间的勇气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他苍白的脸上重新染上了一抹血色,望着自己的父亲坚定的说道:
“我明白自己根本就不如父亲强大,也不如父亲勇敢,更不如父亲有经验,如果说谁更有资格重建家族的话,显然是父亲而不是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虽然我比父亲年轻,但我也知道在炼气士中,有好些可以增加寿命的手段。因此,如果家族里一定要牺牲一个的话,那个人应该是我,而不是父亲您。”他越说越激动,双肩也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如果父亲您能好好的活着,家族在您手上肯定能发扬光大,甚至还有时间寻觅增加寿元的手段。”
“因此,如果仅仅是因为年轻的话,显然并不是决定我们谁能活下去的最必要的条件。这几天我已经仔仔细细想明白了,父亲,还是让我掩护您撤退吧!”
他说完这些,长出了一口气。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好多天,今天终于全部成功的说了出来。
他盯着自己的父亲,突然发现自己父亲的眼睛里似乎有了一种痛苦的痕迹,这种感觉就仿佛像是某种良心的谴责和背叛的感觉从他的眼睛里一闪而逝。
不过很快的这种感觉就从父亲的眼睛里消失了,他甚至还来不及多想,就见到父亲伸出手来又缓缓的把卷轴推了回去。
“你的仁孝心思我都明白。”城主大人通过深深的叹气,重新的把那丝奇怪的混合着痛苦、谴责、背叛的表情很好的掩藏了下去。
“我老了,经过这次的打击以后,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雄心壮志去重建家族吗?”城主大人仿佛像是要极力说服自己的儿子。
“我所有的一切付出,都是在这稽下城里。”说到自己的骄傲的地方,他的眼睛里重新又了光,显示出他其实并不是那么甘心的接受这现实的一切。
这种感觉就仿佛像是一群蚂蚁啃食着自己的内心,他觉得自己足够聪明、睿智,也自认有足够的手段、机变,甚至事情发展到现在以来,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应对也都做到了自己能力的极限。
“为什么失败的还是我?”这种痛苦的感觉一直在他的心头萦绕。
这时候的他的脸上一贯的和善笑容都不见了,那种亲和的、雍容的感觉,那笑眯眯的眼睛里也全都充满着杀意。
就在这恍然失神的一刻,就仿佛苍老的狮子露出了真正的獠牙般,城主大人终于露出了那寒光闪闪的爪牙。威武的王者的脸上,真正的出现了那种杀气和杀意。
这种杀气和杀意才让人蓦然想起,原来他的手上也曾经尸骨累累,沾满了斑斑血迹。
张公子虽然不明白父亲的这种变化,但他还是识趣的没有开口,他明白现在应该做的是一个认真的聆听者。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的就消失了,城主大人意识到自己不妥以后,马上就调整了过来。
他重重的呼了口气,把自己从记忆中拔了出来,
他甚至还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从脸上挤出一股苍凉的笑容掩盖住他的不甘,就仿佛像是英雄已经走向了末路。
“这城里的每一条命令,每一个法度,每一笔支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觉得我能承受的住这样大的打击吗?”城主大人理了理思路,甚至还挥了挥手来增加他的说服力。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儿子的脸上,“只有你可以。”城主大人的语气转为一种鼓动,“没有经验可以学习,没有阅历可以经历,没有勇敢可以锻炼。”
“你和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没有沉重的包袱,甚至你对这稽下也没有什么强烈的感情。”
城主大人平和了一下口气,越发情真意切的说道:“我记得你一直私下有抱怨我管你管的太严,也抱怨过这稽下城太小。”
张公子涨红了脸,他刚想辩解,城主大人便伸出手压了压,示意这不是重点。
他笑了笑,用一种宽和的口气说道:“你不用辩解,这些我都明白。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周游大陆,那些你从来没去过的地方我都去过。”
这句话对于场中的凝重气氛有所缓和后,城主大人继续动情的鼓动道:“你没有负担,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你还年轻,就有足够的学习的时间。而这些,我都已经不具备了,这些也只能在你的身上可以看到......”
最后,城主大人站起身来,带着点命令的口气盯着他的儿子道:“所以,你不用说了,我意已决。”
说完这句,他背过身去,在自己儿子目光触不到的地方长长的呼了口气,平复他显然不那么正常的内心,他心中暗暗的想:“一切都准备好了,一切都照着自己的计划在前进了。”
他甚至藏在袖管里的手还悄悄捏了捏拳头,最后胜利的那个,一定是自己。
另一边的墙角,千云生正默默的坐在众人的旁边打坐回气。一颗种子缠绕在他的胳膊上,完全开放出来,城主大人和张公子的对话涓滴不剩的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长久的支撑阵盘的运作,让每个人都努力珍惜每一分回气的时间,以保证自己能多做一份贡献。
现在维护住大阵已经变成了一种精神寄托,就像是溺水的人能抓住的唯一的东西一般,哪怕是一根稻草,就算到死他都会牢牢地捏住。
千云生也装模作样的混在其中,其实心思早就飞到了城主大人的身边。他在听完了两个人的对话后,嘴角微微一牵。
“有意思。”他还悄悄的把那束花再一次的往袖子的深处藏了藏。
“看来城主大人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凶狠,更毒辣,更阴险啊。”
千云生感慨完,继续一捏法诀,悄悄的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