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泪堆满了烛台。两张脸在灯光中影影倬倬。
“你是打算直接告发四方斋?”,于次辅问。
“是。秋闱在即,容不得耽误了”,于梵的眼神在灯影下闪烁势在必得的光芒。
“可我听说,唐云意也在查。我不管你在外面干了什么,你最好别被他查到”
于梵的眼神一下子阴暗下来。唐云意在查,查什么?于梵的心突然不安了起来,心里像揣了一只兔子一样。
深夜无风。霜越来越重了。王墨又一次听到了竹扛的声音。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从床上猛地起身。如他所见,宋泽呈又在桌边喝茶了。
王墨快疯了,看宋泽呈喝下茶水后,眼里闪过疯狂的快感。
宋泽呈轻轻抿了一下,喉结未动。目光微闪,骨节匀称的手指头轻轻松开,茶杯“嘣”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你下毒了?”
王墨神情一僵,所有表情都凝结在脸上。
“王墨,我是个冤魂不散的厉鬼,你挫骨扬灰也行,青道作法也行,都杀不了我。除非,你还我清白”
“你想得美”,王墨日日夜夜被折磨,精神已经出现严重的问题。目眦欲裂的他坤长了脖子,布满血丝的眼睛从眼眶里凸出来。
“王墨,我已经知道为你提供考题的人是谁了?你家的石灰矿收入都给了他。你们这么做是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魔怔中的王墨意志坚定,还能保持几分清醒。
“王墨”,宋泽呈突然往桌上用力一拍。力劲之大,桌面震动,桌面上倒扣的茶杯突然震了几下,发出瓷器互碰的声音。“你信不信,明天我马上揭发你”
“揭发我?”,王墨从床上起身,眼里阴险无比,泛着诡异的光芒,“你是鬼,你怎么揭发我?”
“我是鬼,也有通天本事”
“你去啊……你去揭发我,谁相信你?”
“宋泽呈”又被冒犯到,轻蔑的说了一声,“死鬼最后的挣扎”
宋泽呈在王墨面前渐渐消失。王墨醒来时,自己正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又是大汗淋漓,胸口抓挠般的疼痛。那个包裹在皮肤之下的心脏正以一种不规则的韵律跳动。
一只鬼,无法以实质的形态存活在世上。王墨认为是自己对宋泽呈的执念太深,才导致他日日夜夜梦到宋泽呈的鬼魂。即便宋泽呈在梦中试探、威胁,也不可能回到现实当中。
王墨心安理得过了一夜之后。翌日,议论纷纷,三人成虎,甚嚣尘上。
“大人,不好了”
下人跑得脚下冒火。冲过门口时,被高高的门槛遮挡,整个人以“虎扑”的姿态,扑到了王墨的脚下。王墨手中的茶杯顺势掉到了地上。王墨想要发火,被下人的话给惊骇了。
“那人,大事不好了。有人污蔑你”
“污蔑什么?”,王墨心中揣的那只兔子跳了起来,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撞击凶猛,好像要从他的胸口跳出去。他把手按在胸口,导致心脏过快跳动。
“说……大人您这榜眼是考作弊得来的”
“放肆”,王墨怒发冲冠,拍桌而起。“是谁传出去的?”
“不知……”,下人小心翼翼的缩着肩膀。
“还说了什么?”
“说……大人您是靠钱收买内阁,取得了考题。利用冀州解元为你解题在春闱和殿试中作假,成了榜眼。不仅如此,你阴狠毒辣,利用完了冀州解元,还把他逼疯,甚至杀了他”
下人在王墨逐渐扭曲的面孔下,像一只雨中躲雨的鸟瑟瑟发抖。
“胡说……简直胡说”,王墨一把掀翻桌子。精致的茶壶和茶杯全部掉到地上摔碎了。碎片滚到下人的膝盖下,下人眼前忽明忽暗。
“大……大人,他们说,您要想自证清白,把宋泽呈送出去”
王墨突然想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倒回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两眼无神望向屋顶。宋泽呈,那个已经被他挫骨扬灰的男人……
王墨心乱如麻。昨晚他梦见了宋泽呈的鬼魂,他说的话,好像应验了。宋泽呈要毁了他。
“大人,怎么办?”,作为王墨的心腹宋泽呈怎么死,下人一清二楚,宋泽呈的死,包括挫骨扬灰,都是由他们亲手所办。
王墨经过官场侵染多年。失神了片刻之后,他很快的想到了对策。
“把方大夫出面。宋泽呈发疯,可是由他亲自诊断出来。宋泽呈发疯失足致死,也是方大夫亲眼所见”,王墨如濒死的鱼,双眼迸出闪亮的光芒。
“是”
下人匆匆前去。王墨在大厅内来回不安,如芒在背。“????……”,竹杠声传来,王墨好像被摄魂了一样,困在座位上动弹不得。
天笼罩了下去,天地灰蒙蒙的。宋泽呈言笑盈盈,走进大厅。
“王墨,我说到做到,我一定会揭发你,还所有学子公平”
“你……到底是人是鬼?”,大白天,他竟然看到了宋泽呈。王墨心里竖起的防线正在一步一步崩塌。
“来无影去无踪,你觉得我是人是鬼?”,大白日里,宋泽呈的脸白得像玉一样。笑容渗人,好像刚从阴冷潮湿的水井里爬出来,浑身散发一股寒意。
一颗颗寒栗从脚底滚上头,王墨有一种被人从后面扯住了头皮一样。
“王墨,我与你如影随形,如蛆覆骨。你生我生,我亡我亡,我要让你身败名裂”
“不,你休想”,王墨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抓起身边的椅子砸了过去。椅子正正砸中了宋泽呈的脑袋。宋泽呈的脑袋凹陷下去一个大洞,没有血溅出来,宋泽呈也没有倒下去,反而笑起来,笑声尖锐刺人。在宋泽呈鬼魅般的笑容中,被王墨打出一个凹陷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逐渐恢复了正常。
王墨整个人的三观都被震碎了。这是鬼,这一刻,他终于确定了宋泽呈是鬼。他死不瞑目,回来找他算账了。
王墨惊骇不已,喉咙被宋泽呈掐住。他胸口疼痛得差点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