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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夜战群雄(下)

凛夜横刀 无德和尚 4320 2024-09-21 09:53

  月遥微微后倾,如蜻蜓点水般往地上轻轻一踏,人已如仙子般凌空退去——但她实在小瞧了叶时兰,也小瞧了绯焰掌。

   叶时兰这一掌之威势有进无退,人又随势动,纵然月遥身法轻灵,也快不过这一掌!

   这一掌,月遥一定会死……如果没有一把刀的介入。

   本承诺不会出手的夏逸还是出手,一刀斩向叶时兰面门。

   叶时兰心中暗嘲——内力不近化境,与绯焰掌硬拼无异于自寻死路。

   夏逸当然知道自己在寻死——可他没得选。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个与“她”如此相像的女子在他面前死去!死也不想!

   于是,他挥出了这寻死般的一刀——且不论绯焰掌的凶势远胜过他的“映月刀”,夏逸情急出手,这一刀只挥出了五六成威力,而叶时兰的绯焰掌却是全力一击!

   一声巨响,蕴含绯焰掌掌劲的昊渊刀被反震回夏逸身上!

   夏逸不禁一声痛呼,撞倒身后的月遥,两个身躯一同撞在了校场的白幡上。

   夏逸才落地,便向胸口猛拍一掌,逼出体内的绯焰掌余劲,不至于伤得太重。于是,夏逸连吐了两口血。

   月遥才从鬼门关回来,又惊又怒地看着夏逸:“你……你在找死。”

   夏逸不答,只是紧盯着校场上的叶时兰。

   叶时兰的右掌已摆脱月遥的牵制,双掌并驱——绯焰掌,十成功力!炽烈掌风下,叶时兰身前三尺之地无人敢近。

   “阿弥陀佛!”

   说话的当然是一个和尚,校场上也只有一个和尚,所以走来的自然是无得。

   佛有三千世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观自在菩萨亦有千手法相。

   观音千叶手是活佛所创的诸多武功之一,招如其名,不仅招式千变万化,亦可在势成掌出之时如千万拳掌汇成一道大浪压向对手。

   叶时兰当然知道这门武功的厉害,但今日站在她面前的僧人是无得而非活佛——她从不会掉以轻心,两只如火焰般明亮的手掌全力迎向掌风如浪的观音千叶手。

   这一击,气浪直吹得旁人面上生疼。两人也只对了一掌,便各自退了三步。

   “观音千叶手胜在巧妙之变化,你却以己之短攻我之长,可见你这和尚若不是太蠢,便是胆大包天。”叶时兰神闲定气地说道:“不过今夜只有你一人能硬接下我的双掌,活佛大师果然名不虚传,名师出高徒。”

   无得已是面色惨白,仿佛随时会晕眩一般,淡淡道:“贫僧自知不是叶施主对手,方才出手只为让施主停下杀招,好说一句话。”

   叶时兰道:“哦?你要说些什么?”

   无得道:“施主本不愿杀人,为何忽然杀心大作?”

   叶时兰一怔,说道:“不错,你不说,我却险些忘了……师父殡期,此地已不该再死人了。”

   “何必惺惺作态!”樊义又一次跃起,洒出二十多枚暗器,如漫天星雨罩向叶时兰!

   叶时兰剑眉一皱,随即舞动双掌,将这如雨点般落下的暗器打得向四周散射而去,反射伤不少武林同道。

   樊义暗器用尽,急忙倒退,但叶时兰的重掌已印在他后背,竟将他打得飞入了灵堂中!而樊义的暗器四处飞射反倒逼退了众人,还有不少射在了校场上的围墙、石狮、白幡上,却在无形中给叶时兰打开了一条方便之路。

   叶时兰冲天而起,借着驰道奔出山庄。

   邱晓莎舒了口气——叶时兰已突围,要走便不是难事。

   “可怕。”夏逸忍不住感叹——叶时兰未至三十之龄,其功力已超过了司马金龙,同辈之中似乎只有金璐辉能与其一较高下。

   “夫君!夫君!”灵堂内传来的凄厉叫声将众人的目光从叶时兰身上吸引回来。灵堂内,一个中年妇人正抱着樊义痛哭,乃是樊义之妻沈红。

   樊义一脸厉啸状,睁得极大的瞳孔填充着无限的震惊。灵堂一旁的角落里,昭伯正缩在地上惊恐地瞧着樊义的尸体。

   “昭伯,怎么回事?”邱晓莎赶紧将老人扶起。

   昭伯道:“方才我躲在灵堂内,只听得外头的打斗声,接着……这人便落了进来,不知是死是活……再接着,这位女侠也奔了进来……”

   “请诸位让一让。”张青文从众人中走出,一探樊义的鼻息,又为其把了把脉,亦是摇头叹气——她虽是医仙,但终究不是神仙。

   见张青文摇头,沈红又忍不住悲啼:“夫君……夫君……”邱晓莎心中不是滋味儿,劝道:“沈女侠,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

   “好一个女魔头!”唐辰君哼道:“他日必让她死在我剑下!”

   “诸位且慢定论,樊先生的死可能另有蹊跷。”一个紫衣男子说道。邱晓莎便向众人说道:“诸位,这位是六扇门的傅潇傅捕头。”

   唐辰君道:“原来是断案高手,不知傅捕头有何见教?”

   傅潇道:“樊先生死状面目狰狞,观其表情,极为震惊。他若是被叶时兰那一掌击杀,其神情应是吃痛状或愤恨状,而非如此惊惧。”

   唐辰君道:“这……未免太过牵强,或许樊先生死前是惊于叶时兰这一掌之威力又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就此死去。”

   “师兄与唐少侠说的都有道理。”夏逸说道:“樊先生被叶时兰一掌打入灵堂乃是众目睽睽之事,何不由张医师验其尸身,以证其死因。”沈红忽然暴起,扯住夏逸,厉声叫道:“我夫君已死不瞑目,你为何还要如此!”夏逸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妇人,说道:“在下只想知道樊先生死前为何事如此震惊,绝无半点不恭之意。我想沈女侠也不想樊先生死得不明不白吧?”

   沈红怔了怔,接着长叹一声,松开了扯着夏逸的双手。

   既要检查尸体,自然脱尽死者衣物。是以灵堂内只留下张青文、傅潇、沈红三人,其余人等都退到了门外。

   半晌后,屋内传来傅潇的声音:“诸位请进来吧。”

   樊义的下身已重新穿上长裤,而他的背上有一个微糊的黑色掌印,其中又夹杂着些许赤红色。

   傅潇道:“我们只找到了这一处伤痕。”

   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如雷看了看邱晓莎,叹道:“二师姐,事实终究是事实。”便沉声道:“这……的确是碎岩掌。”

   “那么这掌印中的些许赤红之色定是因为绯焰掌中内蕴的绯炼爪之劲。”唐辰君接口道,他又略带神气地一瞥傅潇与夏逸,又接着说道:“事实就是那女魔头杀了樊先生,我们不必在此多费口舌,要即刻为樊先生报仇雪恨。”

   李恒一道:“看来唐少侠心中已有了对策。”

   唐辰君道:“我们此刻就向江湖中发出消息,说明绯焰女魔现身惊涛帮,心怀正义之士或是与叶时兰有仇之人必会前来围杀。只要叶时兰一天还在惊涛帮的势力范围,我们便有机会找到她,到时各路好汉一起出手,任那女魔头手段滔天也插翅难飞。”

   众人听唐辰君一言,纷纷叫骂,扬言为武林除害。

   见众人厉声叫骂的模样,沈红低头垂泪的模样,邱晓莎感到背上有一座山,已压得她喘不过气。

   凌晨是一日最寒之时,这一夜的凉风已吹去夏逸所有的倦意。

   当所有人归房时后,傅潇与夏逸留在了校场上,徐舒舒坚持下傅潇只能让她陪着自己——初陷情网的少女本就是离不开恋人的。

   樊义之死有古怪——师兄弟二人凭直觉下了定论,也是这直觉,至今救了二人无数次。

   二人重审了一遍昨夜的战场,没有放过任何能看到的蛛丝马迹。

   夏逸皱眉道:“莫非真如唐辰君所言,是我们多虑了?樊义死前之所以惊恐只是因为他不相信自己要命丧于此?”

   傅潇道:“当局者迷,你当时在校场上也出了手,自然只会盯着叶时兰。”

   夏逸道:“那么旁观者可想出了什么?”

   傅潇叹道:“我能想到的你也想到了。”

   以傅潇的体力,本是一夜不眠也精神奕奕,可是此刻伤疲交加之下,从他面色已可看出其力不从心。夏逸亦略显憔悴疲态——昨日他也经历了不少。

   “我倦了,我先回房了。”夏逸不会在身心俱疲的时候空费心力,饿了就吃,困了就睡,是他一贯的原则。于是,他这就去遵守自己的原则了。

   徐舒舒仍陪在傅潇身旁。傅潇不睡,她当然也不会睡的。

   看着佳人疲惫的模样,傅潇心中既感温暖,又觉惭愧,便牵起她那双温软的小手,道:“再过一会儿,便要日出了。我也有些倦了,准备回房歇一会儿,你也快些回房歇息吧。”

   他实在不会说什么动人心弦的话语,但平淡之语岂非更有情?

   “你还有伤,我先送你回房。”徐舒舒的脸有些微红,不知是被清凉的晨风吹的还是因为她的少女心事,便低着头扶住傅潇慢慢走向厢房。

   夏逸也慢慢地走在走廊上,不时地提起酒壶往口中送着酒。本被凉风吹走的倦意又重新回到他身上,可他偏偏没有任何睡意。当疲倦至极时,却偏偏睡不着,这实在是一件奇妙且痛苦的事。

   一个白色的倩影轻倚在走廊旁的石座上。夏逸发现了她,她也看见了夏逸。

   夏逸停住了脚步,他真的很想长叹:“听涛峰太小。”

   “昨夜,你为何救我?”月遥轻轻说道。

   夏逸不语,他实在不敢面对这个女子。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也有土地爷那般本事,赶紧打个洞躲起来。

   “为什么?”三个字轻轻吐出,月遥已从石座上消失,出现在夏逸面前,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直指着夏逸的咽喉——这一次她握着的并非银缎剑。

   夏逸道:“你恨我。”

   月遥冷冷道:“我不该恨你么?”

   夏逸微微笑道:“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月遥瞪着她:“你总该让我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夏逸又一次闭上了嘴,似乎就是用锥子也凿不开他的嘴。

   淡淡的月光洒在月遥的白衣上,仿佛为她又披上了一件会发光的白纱。

   夏逸凝注着她,忽然怅然道:“你觉得被我救了……是耻辱。”

   “是。”月遥说道:“所以,为什么?”她的剑件移到了夏逸的左胸口:“真心话。”

   夏逸黯然道:“你们很像。”

   月遥怔住——她已然明白,夏逸救的并不是她,而是她姐姐的影子。

   月遥的手与剑都微微颤抖起来,夏逸则闭上了眼,似乎在等待这一剑刺入他的胸膛。

   “呛”一声,剑已回鞘。

   夏逸睁开眼时,月遥已与他擦肩而过,耳边则响起若有若无的声音:“我恨你……但今夜还是谢谢你。”

   夏逸苦笑。他依然疲惫,不过终于有了些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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