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秋妍在漆黑中把留西科夫和鲍里斯,以及那七个白俄旧贵族制定的“乌苏里虎行动”简单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留西科夫可能没有认出我,也可能认出来了,这个人做过秘密警察,保护过斯大林,警觉性应该是很高的。但是,在哈尔滨的时候,他没有看过我的正面,最多也是看到过我低头看书的时的样子。不过,我不能确定这个。”
杜点点说道:“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也许那个鲍里斯也在这趟火车上,那就很麻烦了,鲍里斯一定能认出你。”
顾秋妍点头说道:“现在我们就是想换车厢,也是不可能的,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能等。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和指挥,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必须带着两个孩子迅速撤离。我们两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与他们周旋,这个人无疑是我最合适,因为我认识他们。听到没有?”
杜点点知道顾秋妍说的是对的,但是,在生死关头丢下同志,这是让她做不到的。她摇头说道:“我接受的教育不是这样的,姐姐。我们要一起对付他们,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斗得过。”
“这不是同心协力的事情。”顾秋妍声音有些严厉的继续说道,“我是党员,年龄也比你大,你的孩子更小,只要你能把她们安全的带到临江,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大的胜利了,你不能固执!你必须听我的,我有经验。只要我脱险了就立即去临江找你们。我现在把与临江的同志接头的方式告诉你,你要记住了。”
顾秋妍很快的把接头方式告诉了杜点点。
但是,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她们再也没有看到留西科夫或者鲍里斯。顾秋妍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但是却丝毫也不敢马虎。她让杜点点一个人去餐厅取了食物回来,她带着莎莎和任红梅在包厢,一直没有出去。
当天色再次暗下来的时候,顾秋妍更加放心了,到了明天早晨,她们差不多就到了郑州,还有十几个小时,还要格外的谨慎小心,不能因为丝毫的疏忽,而被留西科夫和鲍里斯这两个疯狂的人发现。
吃过晚饭,顾秋妍在走廊很快的吸了一支烟,然后哄睡了两个孩子,她让杜点点先睡一会儿,到了半夜再起来换班。她们必须轮流睡觉,才能安全。
这时,包厢的门被轻轻的敲响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门口说道:“两位夫人,请开一下门。”
顾秋妍听出是车上的服务人员的声音,她示意杜点点过去开门。门开了,一个穿着列车制服的人站在门口,他礼貌的对着杜点点稍微弯了一下身子,然后把手里的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交给了杜点点,说道:“这是一个先生让我交给你们的东西。”
杜点点把纸条交给顾秋妍。
顾秋妍打开后,立即大吃一惊。纸条上画着一只凶恶的老虎,张牙舞爪,还有一句话:“不要害怕失败,要害怕的是不尝试。”
这是普希金的名着《死魂灵》中的名句,顾秋妍忽然呆住了,鲍里斯是一个极端崇拜普希金的人,还有这只凶态毕露的猛虎,是在暗示“乌苏里虎行动”!
“他们发现我了。”顾秋妍说道,然后把纸条揉碎。
杜点点说道:“那为什么他们一整天都没有出现?也许这也只是个试探吧。”
“要往最坏处想,或许他们还不能确定,因为我一天都没有离开包厢。而且也没有人进过我们的包厢。”顾秋妍说道,“他们也没有理由和权力打开我们的包厢来检查,但是看到这幅画,和普希金的名句,我能基本上确定鲍里斯和留西科夫在一起,他们也在这趟火车上。”
情势已经非常危急,顾秋妍和杜点点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身边没有一个同志可以帮忙,仅凭她们两个人是无论如何斗不过鲍里斯和留西科夫的。怎么办?顾秋妍在大脑里快速的思索着对策,不过火车上对方也没有武器,他们要想攻击自己,也需要找机会。
顾秋妍在心中焦急的反复思考着对策,但是却毫无头绪,因为以前有周乙在,能给她想办法,但是现在只有她们两个女人和两个幼小的孩子。她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最后心中一横,说道:“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你要记住必须听我的,任何时候都要保证孩子的安全。在最危急的时刻,不要管我。”
杜点点知道她没有办法改变顾秋妍的决定,只能用力的点点头说道:“我们随时做好应变准备,一旦发生了什么意外也好及时处理。”
火车枯燥的声音在夜色中很规律的响着,顾秋妍和杜点点在包厢里睁大了眼睛,一点睡意都没有,两个小女孩早已经进入了梦乡。但是,预想的危险却没有发生。已经到了深夜,顾秋妍决定让两个人分开睡觉,不能都这样耗着,如果真的发生危险了,精力不足,于事无益。
第二天早晨来临的时候也非常安静,这让顾秋妍不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越加紧张。她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所以她和杜点点带着两个孩子吃了点食物,仍然在包厢里不出去,快到郑州站时,她们把随身的物品收拾好,做好了随时下车的准备。顾秋妍担心如果留西科夫和鲍里斯在车上,那么他们很可能是不愿意在车上对她们下手,因为那样将没有办法脱身,所以郑州站就是一个最危险的地方。到时候车站上人来人往非常乱,她们带着两个孩子很不方便。
顾秋妍看着杜点点说道:“快到站了,郑州是一个很大的站点,人多也乱,所以我们要格外谨慎小心。下车时你在我的身后,你抱着红梅,莎莎在我们两个人中间,我在最后面。出了站台后,我在最前面。咱们要尽快离开站台,然后找一个相对安静和安全的地方藏身,我去买南下的车票,你和孩子们在一起。”
郑州站在火车巨大的鸣笛声中到了,缓缓进站后,顾秋妍和杜点点带着孩子在车站拥挤的人流中警惕的看着每一个身边的人,但是始终没有看到留西科夫或鲍里斯。但是顾秋妍丝毫也不敢马虎,她对车站扫视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微微开着门的小房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于是,她小跑了几步过去,轻轻的推开门,没有人,身后的杜点点抱着花红梅,牵着莎莎进了房子。
顾秋妍让她们在房子里待着不要出去,然后她去购买去临江的车票。
在购票窗口,她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但是却不知道这双眼睛的具体位置。于是,她买好票后,在大厅里转了几圈,还是没有发现,她很犹豫,是否该去找杜点点。如果这双眼睛只看到了她一个人,那么她就要快速解决当前的困境,或者摆脱对方,或者干掉对方。
最后,顾秋妍在椅子上坐下来,点着一支烟,一边吸着烟一边继续观察四周。仍然没有发现对方,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距离发车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她第一次感觉到时间如此漫长,也感觉到那双眼睛如此的隐蔽。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双眼睛是留西科夫和鲍里斯之一。这两个恶魔能设计“乌苏里虎行动”这样疯狂的计划,所以也能让顾秋妍无法发现他们的位置。
时间再一分一秒的过去,顾秋妍虽然内心焦急,但是仍然坐在椅子上不动,这里人流大,对方也不敢肆意行动,更不能把他们引到杜点点那里去,那里还有两个小孩子。
一个戴着头巾的女人坐在了顾秋妍的身边,把手里提着的包裹放在地上,然后低声对顾秋妍说道:“你站起来后向出口的方向走,不要管身后,也不要东张西望,那两个人我们来解决。”
顾秋妍差点惊呼出来“刘妈”,这个声音与她相伴了六年多,再熟悉不过了,是刘妈。这时,在她们身后的椅子上也坐下了一个女人,但是也戴着头巾蒙住了脸。顾秋妍立即按照刘妈的吩咐站了起来,然后加快脚步向出口走去。
顾秋妍听到了身后跟来的脚步声,但是她不回头的继续向出口小跑着。
顾秋妍的身后正是突然从十几米外的椅子上站起来的两个健壮的男人,他们穿着黑色的外套,用围巾把脸围了起来,头上还戴着压低了帽檐子的礼帽。所以,顾秋妍一直没有发现。两个人个头很高,几个大步已经快到顾秋妍的身后了。但是,忽然从这两个人的旁边踉踉跄跄的过来一个年岁很大的女人,她因为脚步踉跄,而且急着赶路,忽然跌倒在顾秋妍身后的那两人面前,如果这两个人不及时站住,就要一脚踩在这个女人身上。
“真是讨厌!”一句俄语在顾秋妍身后响起,这是鲍里斯熟悉的声音,顾秋妍不敢怠慢,伸手拉开了门就一步跨了出去。
那个倒地的父女在鲍里斯和留西科夫的脚下向前滚出了几米,然后“哎哟哎哟”的叫着,好像伤着了。但是,留西科夫和鲍里斯没有理会,他们俩向出口冲去,紧跟着就要追上了顾秋妍。但是,他俩没有机会了,在他们的身后冲出一个人,伸出双手抓住了他们的外套的边,这个人用力非常准和狠,把鲍里斯和留西科夫拽住不能向前迈步。
留西科夫毫不犹豫的从腰间拔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哥萨克战刀,向着身后的那只手就挥了下去。留西科夫身后的人马上放开了手,但是鲍里斯同时抽出的一把匕首却深深的刺进了她的胸口里,鲜血喷了出来,那个人倒下了,她就是刚才坐在顾秋妍身后那排椅子上的女人。倒在地上的是刘妈,看到鲍里斯和留西科夫不顾一切的杀了人,而且还要继续追顾秋妍,她眼疾手快的在地上抱住了留西科夫的腿。留西科夫毫不犹豫的把短刀扎进了刘妈胸口。
但是,等留西科夫和鲍里斯追出门时,已经看不见了顾秋妍的身影。车站上的人群看到杀人了,马上大呼小叫的乱窜,听到“杀人啦”呼叫的车站警卫,马上吹响了哨子,十几个警卫和巡逻的苏联人赶了过来。
留西科夫和鲍里斯看到已经失去了机会,马上躲进四处奔逃的人群中,也逃跑了。
多年后,顾秋妍得知另一个女人是老魏的妻子,她们是老魏安排保护顾秋妍的人。刘妈从一开始到周乙家里,就是组织上安排的,但是只有很少的人知道,老魏都不知道。她们两个人按照组织上的部署,在暗地里护送顾秋妍和杜点点去临江省。她们跟着顾秋妍一起上了车,但是当她们发现顾秋妍躲在包厢里不出来时,就预感到顾秋妍和杜点点可能遇到了什么危险,所以她们下车后就远远的跟在顾秋妍她们身后,她们也没有发现留西科夫和鲍里斯,直到顾秋妍得到警报向出口跑去时,她们才发现了突然从十几米外冒出来的鲍里斯和留西科夫两个人,于是为了掩护顾秋妍撤走,刘妈和老魏的妻子毅然决然的冲出来,她们俩奋力的拦住了留西科夫和鲍里斯,并且为此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车站警卫和苏联巡逻兵都没有发现行凶的人,只好把这件事交给了火车站警署处理。
顾秋妍出门后,拐了一个弯就跑向了那个小房子,这是她提前看好的一条撤退的路,只要拐过弯,就能与奔逃的人群分开,也能让跟踪的人找不到方向。她进了小房子,带着杜点点她们出来,这时离发车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她们快速的到了站台上,上了车。刚在包厢里坐稳,火车就发出巨大的笛声开出了郑州站。
这正是:当年破敌为正义,而今献身不容辞;前辈浴血抛头颅,始有中华开盛世。(请关注第一百四十六回:三阳路喜重逢,泪洒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