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道伤,便是以外力斩除圣境之道的部分,或者在圣境之道上制造裂痕,或者破圣境之道心……总而言之,便是令大道有缺,不再圆满。
圣境修行者,身合大道,道有缺,身便有缺。
且这种缺难以愈合,难以补全。
如一棵树,失其一叶,可将此树视为不再圆满,那么这时,该怎么做才能让失了一叶的树恢复原样呢?
原样,就是一模一样,错一丝一毫,也不叫原样。
这很难吗?对,这很难,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难。
即使找到同样的树,摘下同样的叶子,送还到失去叶子的树上,那叶子的叶脉与之前也必定不同。
叶脉不同,也是不同,也是没有恢复“原样”。
道伤难愈,也是这个道理。
治疗道伤最难的地方,就是将道伤恢复到无缺无瑕的原样,不能恢复原样使其圆满,就是没有治愈,非但无益,反而有可能令道伤更加恶化、严重。
叶青烟随口一问,其实也没有奢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没想到,叶丰竟十分认真的考虑并回答了这个问题。
“道伤很难治愈,我也没有给人治疗过,但我确实知道如何治疗,也肯定能够治好。天道宫有人受了道伤?”
叶青烟震惊道:“你当真可以治好?可你还只是凡境,你没有悟道连道蕴都没有办法理解,又怎能治好道伤?”
叶丰道:“方法从来不是唯一。你说的办法叫以道补道,这么做确实可以治愈道伤,但也需要承担极大的风险,甚至可能会破坏圣境大道,令圣境修行者彻底废掉,我当然不会用这种办法。”
叶青烟道:“莫非你有天材地宝?”
“以药补道确实很好,基本不会有风险,但能治愈道伤的天材地宝,至少得是万年蟠桃那种无上至宝,千年万年也难得一遇,我哪弄那玩意去?”
叶青烟满面疑惑:“可是丰哥,除了以道补道、以药补道之外,还有其他治疗道伤的方法吗?”
“有,以气补道。”
叶青烟讶然道:“气也能补道?灵气还是元气?”
“是……”叶丰想说是仙气,但仙气牵扯极大,他不敢说。
并非是他不信任叶青烟,而是有些大修行者可一眼看穿低境界修行者的所思所想,若告诉叶青烟仙气的事,将来万一被看穿,仙气暴露,便是无限星空的真境大能,也会前仆后继来找他、杀他。
叶丰可不想惹这样比天还大的麻烦。
于是他编了个说法:“都不是。以气补道,是以我自身为炉鼎,吞纳多种气息入体,以我的生命元气为焰,将气息炼化合一,再以法阵辅助,使气与道合,炼化的气息与道相合后,便可以慢慢治愈道伤了。”
叶青烟满面震惊道:“还能这样?我从未听说过气还能炼化合一。”
“丹师能把那么多种灵药炼成一枚丹药,我也能把多种气息炼化为一种气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受道伤的那位什么身份?能压住玄贞吗?”
“是天道宫内门大长老,圣境五重。玄贞先生不过是圣境二重的昭夏殿长老而已,他和大长老可差得远呢,如果你真能治好大长老,整个天道宫绝没有人再敢为难你,宗主也不行。”
叶丰高兴了:“你能帮我引荐吗?”
叶青烟摇头道:“很难,我虽是烟霞殿殿主的弟子,但以我的身份还进不去天道宫,更没有资格面见大长老。”
叶丰感觉自己白高兴了:“看来只能等那位大长老来找我了。”
叶青烟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还有一个人,她虽然不是内门大长老,但她的修为也是圣境五重,且她也患有不治之症,若你能将她的病治好,她必定也可以护你周全!”
“天道宫的病人还真多,这位是什么情况?也是道伤?”
“不是,是比道伤还要难治的神魂之疾。你能治吗?”
“神魂之疾啊?”叶丰有些头疼。
道伤起码还有治疗之法,但神魂一旦被外物浸染,便是不可逆,他若能治愈神魂之疾,早就给冉墨她们治病了。
叶丰微微摇头道:“我不敢保证。道伤再怎么严重,也只是伤,是伤总有治疗之法,神魂则不然,治神魂之伤,如令死人复生,这已经超出医生的能力了,所以能否治疗,我还得亲自看过才能判断。”
“那怎么办?你跟我去烟霞殿?”
“我不去,一旦跟你去了烟霞殿,我再想躲一个月就难了。不如你设法通知那个受伤的家伙,让他来你的洞府。”
“好的。”
叶青烟招招手,一只五彩斑斓的鹦鹉落在他手上,然而叶青烟却微微皱起眉头,又挥手让鹦鹉飞走了。
“丰哥,我说的那位前辈曾见过你。”
叶丰也皱眉了:“见过我?”
“那位前辈是我师祖,早年她在无限星空深处遭遇大敌,这才回天道宫养伤。我去无道之地,目的之一便是为师祖寻求灵药。你与道林大战时,我和师祖就在空中观战,她对你的印象还颇为深刻呢。此时碰面,万一她认出了你怎么办?”
叶丰笑道:“不用担心,我的形貌便是真境大能也看不穿。”
“真的?”叶青烟明显不太相信。
“真的。”叶丰笑的十分自信。
他有仙气可遮掩真实,即令修行者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真容,但看到真容的同时又会下意识的否定他是叶丰。
这等神奇,也只有仙气才能做到。
叶青烟见他如此自信,便不再劝阻,她再次招手唤来鹦鹉,道:“我现在就给师父传讯,让她请师祖来我洞府。若我师祖护你,整个天道宫,谁也不能欺负你了。”
叶丰点点头,笑道:“没问题。对了,你这里的东西我能宰两只来吃吗?”
叶青烟白了他一眼:“你敢打它们的主意,我就敢打你。”
叶丰呵呵傻笑两声:“我休息一会儿,顺便遮掩一下模样,你帮我盯着那个江二川,不要让他离开。”
叶青烟来到外洞,江二川已修炼完毕,他满面兴奋,见叶青烟过来,便忍不住分享他的喜悦。
“青烟师姐,我已经是后天巅峰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可以迈入先天境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叶青烟微笑点头,鼓励江二川道:“丰业是个很厉害的人,你能得到他的指点,也是难得的机缘。忠心追随于他,相信用不了多少年,你便可以迈入大宗师境界了。”
江二川更加激动:“真的吗?我师父那么厉害呢?他人呢?”
“他在里面修炼呢,莫要打扰了他,你先休息一下吧。”
叶青烟手指轻弹,一缕灵气之风令江二川即刻陷入沉睡,她则爬上白玉床打坐恢复元气。
从叶丰跟着叶青烟来到洞府,到治好叶青烟、打通江二川经脉,前前后后也不过三个时辰而已,一天都还没过。
可是叶青烟的洞府之外已经迎来了一波接着一波的访客。
大多都是叶青烟的仰慕者,他们在洞府外叫门,叶青烟懒得搭理,反正那些人也不敢强闯,即使强闯,也破不了洞府外的防护法阵。
但到了傍晚时候,玄贞先生亲自来到洞府外,朗声叫门,叶青烟想要答话却被叶丰叫住:“先不用管他。坐等即可。”
叶青烟哪里坐得住:“玄贞先生亲自来了,你准备如何应对?”
“他敢强闯吗?不敢强闯就不用理会,你师父那边回话了吗?”
叶丰盘腿坐在平地上,一口一口的饮酒,他身边有江二川呼呼大睡。
叶青烟道:“还没有。糟了,玄贞先生在破阵,他要强闯了。”
洞府外,玄贞先生飞到半空:“青烟侄女,我可得罪了。”
挥手祭出数十把长剑,来来回回不断劈斩在洞府的防护法阵之上。
——洞府的防护法阵和普通法阵不同,这种法阵无法以巧力破解,只能用强力攻打,纵然圣境也不例外。
叶青烟急道:“糟了糟了,玄贞是圣境二重,我的法阵坚持不了多久。”
叶丰从容不迫,问道:“坚持不了多久是多久?”
“以玄贞的修为,我的法阵大概能防他一盏茶的功夫,玄贞用不了多久就会破阵闯入洞府。丰哥,你快想想办法。”
叶丰苦笑,他能有什么办法?
若他还大宗师境界,他会藏起来全力偷袭,玄贞先生不死也得重伤。
若他已经恢复到宗师境界,他会把非道、小青叫出来,阴死玄贞先生。
可如今他修为全失,无法与非道、小青商议,更不能将他们放出,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哦,也许还有一位可以让他依靠一下。
“大姐,你能出手了吗?”
叶丰当下并不能感知到白玉神女的存在,也不能与她直接对话,不过他确定,白玉神女必定可以听到他的呼唤,然而白玉神女并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显然她现在还不能出手。
砍不成,阴不行,帮手不能动,叶丰也只能无奈的苦笑摇头。
“我也没什么办法,要不然,让他进来把我带走?”
叶青烟急忙道:“可是把你带走,你可能就会被他下禁制了。”
确实,玄贞先生不给叶丰下禁制,无非就是因为叶丰表现还算老实,且又没有什么修为,甚至不配让他下禁制。
但现在叶丰治好了天道宫上下都束手无策的叶青烟,他的医术之名必定会传遍天道宫,到时候必定有其他圣境关注叶丰,并发现他超乎寻常的肉身与生命元气,如此一来,玄贞先生的如意算盘就很有可能要落空了。
毕竟他只是圣境二重,在庞大的天道宫里,圣境二重可不算顶尖。
因此他才会不惜冒着担“欺辱小辈”的坏名声,强闯叶青烟洞府,纵然不能将叶丰带走,也要为叶丰种下独属于他的禁制。
这样就相当于向天道宫诸多圣境宣告,叶丰是他的“猎物”,那些圣境会念几分同门之谊,轻易不会撕破脸皮,强抢叶丰。
数十把灵剑合而为一,化作一把巨剑,猛然劈下,洞府的防护法阵遭受连续攻击,本就支撑不了许久,最后巨剑落下,终于将法阵防护强行撕开。
“青烟侄女,还不出来迎接吗?”
叶青烟已经急的团团转了:“怎么办?怎么办?丰哥,防护法阵已经被玄贞打破,他就要进来了。”
叶丰长长的吁了口气,苦笑道:“玄贞应该不会杀了你,我现在虽没有什么修为,但也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况且他未必舍得杀我。开门,我出去会会我那位好师父。”
“可恶!”叶青烟猛地挥出粉拳,面前突然出现一枚玉符,“我立刻用传讯玉符向我师父求助。”
“还能这样?你不早点用?”
叶青烟苦笑道:“师父向来淡泊,不喜与人争,我在宗门内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即使求救,师父也未会来,即使来了,也未必会帮我们,毕竟你真的向玄贞先生磕头拜师过。”
叶丰苦笑道:“我还真是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啊!先忍着吧,等我修为恢复,我要把玄贞那老东西碎尸万段!”
叶青烟忽然坚定的道:“不行,我就算是求,也要求师父出手。”
“不必了,我素来不喜欠人情。你打开洞府,我出去。放心,你忘了我背后还有真境大能,纵然吃些苦头,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叶青烟一把握住叶丰的胳膊:“还没有到非出去不可的时候,等我师父来了,看她的态度再做决定好不好?”
“不好。青烟啊,到了非出去不可的时候,也就撕破脸皮了,我这个时候出去刚刚好,起码还有转圜的余地。相信我,我的江湖经验比你丰富。”
叶青烟无奈,她只恨自己修为不够,不能护着叶丰。
“青烟侄女,好徒儿,你们便是这么招待长辈的吗?”
玄贞先生的声音再传入洞府。
叶丰道:“你快些打开洞府,再晚我可就真的没有办法和玄贞周旋了。”
叶青烟无奈,只得打开洞府大门,向玄贞先生弯腰行礼。
但玄贞先生看也不看她一眼,他只盯着叶青烟身后的叶丰,皮笑肉不笑的道:“好徒儿,可是让为师好找啊。”
叶丰眼神狠厉,忙弯腰行礼,以免被玄贞先生看到。
“师父远道而来,弟子有失远迎,还请师父恕罪啊。”
玄贞先生道:“好徒儿,我怎么会怪你呢?为师有要事找你,快跟为师回去,不要打扰了青烟侄女的清修啊。”
叶丰露出灿烂的笑容,直面玄贞先生渐渐冷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