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接天连地的闪电将黑云撕裂。

　　 凌乱的山林被狂风肆意拉扯。

　　 瓢泼大雨砸下，将地面积攒的燥热蒸腾起来，又迅速浇灭。

　　 山坡上，几个狼狈至极的人影被一群灰狼围堵。

　　 “少爷，快跑！咱们被骗了！”

　　 手臂染血的老人脚下一滑。瞬间被三头灰狼扑倒。

　　 “跑不掉了。和这些畜生拼了！”，另外几个男人也露出决绝之色。

　　 可他们手中只有木棍。

　　 在半人高的灰狼面前，和赤手空拳没什么区别。

　　 仅仅响起几声惨叫就没了动静。

　　 少爷不敢直面狼群。全部力量都用来逃命了。

　　 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在压榨最后的力量。

　　 继续跑，别回头。

　　 他祈祷着家奴的尸体能拖住狼群。

　　 可越是心慌，身体就越不协调。脚下一滑，沿着山坡翻滚下去。

　　 一头撞在岩石上。

　　 强烈的眩晕感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狼群是不会浪费食物的。

　　 追赶声越来越近，狂风暴雨也盖不住那带着腥气的喘息声。

　　 “完了！”

　　 少爷万念俱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凶残的狼群在离他十几米的位置突然停下。

　　 龇着锋利的獠牙，发出阵阵低吼。

　　 像是遇到什么强大的威胁。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

　　 巨大的黑影将少爷笼罩在内。

　　 他茫然地扭过头。结果与一头硕大的野猪对视在一起。

　　 野猪足有六七百斤。

　　 长达一尺的獠牙几乎戳到他的脸上。

　　 “又完了……”

　　 少爷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竟是死在谁的手里更痛快一些。

　　 这时，从猪背上传来一个略带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打扰到你狩猎了。”

　　 狩猎？

　　 我像在狩猎吗？

　　 虽然没看到人影，但他却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声泪俱下地嘶吼道：“壮士，救命！”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男人从野猪背上跳下来。

　　 雄壮的身影挡在少爷身前。像赶小鸡一样，挥手驱赶狼群：“去，去，都闪开！”

　　 最前方的几头狼身体伏低，发出阵阵低吼。

　　 但没有后退。

　　 男人见状，猛地一踏地面。

　　 泥水四溅。

　　 “再不走，我可走了！”

　　 男人用强大的气势，说着不怎么强势的话。

　　 就在这时，山坡上响起一声悠长的狼嚎。

　　 狼群像是收到鸣金收兵的信号。拖着几具尸体缓缓离去。

　　 少爷直到狼群没了踪影才瘫软在地。半躺着行了一礼：“多谢壮士的救命之恩。”

　　 身前的男人有着古铜色的皮肤。

　　 全身上下只有腰间围了一块兽皮。

　　 肩宽体阔，身材高大。

　　 凌乱的长发一直披散到小腿。

　　 粗犷的外表下，偏偏有一张稚嫩的面孔。

　　 相貌仅有十四五岁的样子。

　　 “你是人？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人了。”

　　 他的口音很怪，问出的话更怪。

　　 少爷劫后余生，身上早就脱力了。

　　 被秋雨一激，嘴唇泛起乌青的颜色。语气中带着几分哀求：“我叫方元，是栗陆部落的厉村人。壮士，风大雨疾。我实在吃不消了。这附近有避雨的地方吗？”

　　 依照部落的规矩，完成成人礼才有资格继承姓氏。

　　 但方元在离家时就提前用上了。

　　 男人抱着膀子打量起方元，微微点头：“你得先把怀里的东西扔掉。上面有一股狼尿的气味。”

　　 方元露出恍然之色。将一卷兽皮重重摔进泥水里。

　　 “走吧！”

　　 男人不再迟疑。单手提起方元的衣领，翻身跳上野猪。

　　 一阵风驰电掣，很快就来到一个黢黑的山洞前。

　　 洞口遍布着野兽的枯骨，还泛有浓重的腥臊气味。

　　 “这里原本住着一头黑熊，现在归我了。”

　　 男人把方元放下之后好奇地打量着他：“我叫姜羽。你穿得是什么？”

　　 方元早就冻僵了。

　　 山洞里阴暗潮湿，并不比外面暖和。

　　 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牙齿一个劲地打架：“我身……身上的是……衣服，用麻纺……纺出来的。”

　　 随即又想起姜羽说过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没见过人？”

　　 姜羽取出木头和炭粉。

　　 低着头钻木取火。

　　 “阿爹两年前离开村子，去找阿母了。我从那之后就没见过人。等完成试炼就去找他们。”

　　 方元用力拧去衣角的水。哆哆嗦嗦地问道：“你阿爹离开村子后，你就没见过人？那你村里住的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妙。

　　 不动声色地朝洞口挪去。

　　 心里直呼倒霉。

　　 如果姜羽的村子里不是人族，那是什么？

　　 巫族还是妖族？

　　 如果是巫族，最多性格怪癖。

　　 可妖族最喜欢吃人。姜羽生火不会是想吃了他吧？

　　 姜羽专心致志地钻着木头。头也不抬道：“我的实力太弱，半年前被赶出村子了。你别怕，我现在还不饿。”

　　 方元听到这话更坐不住了。

　　 现在不饿，等生起火就该饿了吧？

　　 姜羽见方元误会，对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有事问你。答好了，请你吃肉。”

　　 方元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答不好，吃我的肉？”

　　 姜羽太久没和人相处了。一着急，声音也大了几分：“我不吃人！”

　　 方元吓得一哆嗦。那种被狼群盯上的感觉瞬间弥漫全身：“你……你说话算数吗？”

　　 “算！”

　　 姜羽指向阴暗处的木架：“我有这个。”

　　 木架上晾着不少熊肉。

　　 方元看清之后，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

　　 面前的小野人虽然怪了点，可至少不缺食物。

　　 于是壮着胆子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有放松。

　　 触摸着腰间的骨制匕首。随时准备放手一搏。

　　 姜羽恍若未觉：“阿爹说过，我的阿母在泑山。你知道泑山怎么走吗？”

　　 方元嘴巴微张，难以置信道：“那里是秋神的居所！要跨过无尽海，到另一个大洲。你阿母怎么会跑到那边？”

　　 姜羽抿了抿嘴：“应该是住在泑山附近吧。你见过一个和我有些像的男人吗？”

　　 方元先是摇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听说村子在两年前遭过野人。丢了好几只羊。不会是你的阿爹吧？”

　　 姜羽沉吟片刻，抬手指向洞口的野猪：“阿爹吃了羊，就把它赔给你们吧。”

　　 方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是你的坐骑吗？”

　　 姜羽的笑容不含一丝杂质。

　　 “不，它是储备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