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会已经过去九天了,今日乃是最后一天。
如众人所料,风吹雪的出手基本奠定了太玄门辩经魁首的格局。后几日中也有一些或军中或江湖人士挑战,但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无一不是败下阵来。
......
大慈恩寺。
住持方丈看着眼前的不动,打心眼儿里的喜欢。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无论心性悟性,还是对于佛法的精研程度,都是住持生平仅见。
此日清晨,方丈看着庙中打坐的不动,问道:“小和尚,你不是来长安辩经的吗,怎地还不去?今日已是第十日了。”
须知此刻不动已经打坐了整整三天。
他在等一个契机。
倏地,不动睁开了眼睛,缓慢起身,看向住持,道:“这几日多谢方丈照顾了,小僧这就去。”说完便告辞向外走去。
方丈出言提醒道:“小和尚,要多加小心啊,我听街坊传言,说此次大会太玄门出了个二十多岁的天罡境中期,已经连胜七日了!你这些天到底在........”
他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他感受到不动的气息随着坚定的步伐,正节节攀升!
走至门口时,头顶更是萦绕着一团金光,正是佛家大金刚境的特征!
......
辩经大会最后一日,周遭看客也是多了起来。虽有修行一说,但世间大多数还是普通百姓,只知今日会出结果,便都抽空前来观礼。因此与往日相比,更是热闹。
不过,场间气氛倒是有些奇怪,修行人士反而都有些无聊,盖因风吹雪太强,导致各大派高手皆是掀不起波澜,所以大会也是无聊了许多。
萧复依旧恬不知耻的赖在公主帐中,他有些紧张,因为这是最后一天了,还没有见到不动。
“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萧复心想。
就在此时,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就连心跳都是加快了许多。
这股气息深入骨髓,明显与他同出一源,正是白首太玄经与无相经的两股融合真气!
他起身快步向前,果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小和尚。
多年不见,小和尚长高了许多,只是面庞还是有些稚嫩,他的头顶,正佛光普照。
人群纷纷让步开来,普通百姓更有信佛者者直接拜倒于地,仿佛看见了在世活佛。
不动就这么一步步的走到台上。
大家似乎都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如此人物,怎会不参加辩经?
不动走到台上,看着养气凝神的风吹雪,道:“小僧不动,来自南若寺,特来辩经。”
风吹雪起身,她也感觉到了小和尚的强横,看了看他头顶的佛光,道:“太玄门,风吹雪。”
不动有些不好意思,踌躇了一会儿,道:“可以请施主稍等一会儿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风吹雪还是点了点头。
不动面露笑容,道:“多谢施主,施主人真好。”
说完便看向公主大帐,一步步走去。
帐外侍卫立马警觉,提刀于手,高声喝道:“小和尚止步!此处乃公主大帐,不得擅闯!”
两道暗处的身影也是突兀显现,运起真气,目光不善的看向不动。
不动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拦自己,道:“我只是找人,与贵国公主殿下并无干系。”
萧复在帐中,赶忙向公主道:“误会误会,禀殿下,他是我兄弟,我出去跟他说说话。”
公主也被不动的气息惊住,顿时奇道:“认识的人倒是不少,去吧。”
萧复赶紧往帐外跑。
不动看到萧复出来,直接笑了。
萧复上去直接揉了揉不动的光头,好奇的摸摸了头顶的金光,手有些暖,道:“你真的出来看看啦?”
不动偏过头,想起原先在南若寺,萧复也喜欢没事摸摸他的光头,有些厌烦,道:“这么久没见,你别一上来就摸我头。”
不动没有叫萧复施主。
萧复嘿嘿一笑,心想不动这小子还是讲义气啊,于是看向场间道:“待会儿再叙旧,这个女人厉害的紧,能赢吗?”
不动本想谦虚一下,但想到面前的人是萧复,便抬起光头小声道:“包赢!”
萧复哈哈一笑,心想这小和尚只有跟自己才会这么说话,有些感动,便道:“那就看你表演。去吧,打完我问公主要些素斋,都是宫里的好东西,你肯定没吃过。”
不动点了点头,向场间走去。
风吹雪一直盯着不动,看他从容的上台,害羞的让自己等一等,开心的去场下见朋友,最后调整气息再上台。
“他没有被我丝毫影响。”风吹雪叹道。
不动上台施了一礼,是标准的佛礼,道:“施主久等了。”
风吹雪还以道家礼仪,道:“不妨事,咱们这就开始?”
不动点了点头:“但凭尊意。”
风吹雪决定先了解了解对方,道:“小师傅出自南若寺,可知天谛禅师?”
不动想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天谛是自家师父的法号,如实道:“正是小僧之师。”
风吹雪身子明显震了一下,显然天谛禅师的名号极响。
她稳住道心,问道:“小师傅春秋几何?”
不动道:“刚过二十。”
风吹雪道:“二十岁的大金刚?”
不动有些疑惑,道:“施主不也差不多么?”
风吹雪一愣,心道自己还是小觑天下英才了,自己能二十岁修到天罡境,别人自然也能。
不动见风吹雪没有回答,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那位姑娘生气,有些脸红,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风吹雪收拾了下心情,道:“小师傅长途跋涉来到长安,便先讲讲自家的佛理吧,南若寺久不出世,想必这也是小师傅此番目的。”
不动心想这个姑娘真的好聪明,面露感激的看了看风吹雪,开始了讲起了他的佛理。
风吹雪并没有参与插话,而是盘膝坐下,她也想听听南若寺的道理,是如何能培养出一大一小两代高手。
不动讲起佛法,再无平日困窘,而是宝相庄严,一派光明。
“南若寺,起源于五代十国,也是佛教八宗之一的三论宗。教义以真俗二谛为总纲,彻悟中道实相为究竟。一切世出世间染净诸法缘起无自性,五阴十二处等虚妄不实,彻底破除迷惑,建中道观于无所得,以求无碍解脱.......”
佛法艰涩,一些江湖人士甚至睡起了觉。但知晓佛家根本的人士则是听的津津有味,就连首座的皇帝此刻也是凝神静听,无丝毫倦怠。
萧复听的极为认真,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的白首太玄真气起了变化,似乎更为精纯了些。
半晌就这么过去,不动总算讲完。
他起身,朝着风吹雪鞠了一躬,道:“多谢施主赐予的时间,这对小僧,对南若寺真的极为重要。”
风吹雪一字不落的听完,她知道辩经此刻才算正式开始。便率先发难道:“佛证解脱,以小师傅如今境界,证佛否?”
不动道:“自小僧迈入佛门第一步起,心中便已解脱。”
风吹雪突然指向萧复:“他是何人?”
萧复大惊,以为风吹雪要一指雷击劈死自己,向后躲了躲,这反应直惹得公主和赵凝偷笑。
不动含笑道:“挚友而已。”
“如此岂有束缚?”
“并无束缚。”
“若我此刻杀了他呢?”风吹雪冷冷道。
萧复一愣,心道果然这女人有歹心,得意的看了看帐内两女,眼中含义明显,你看我刚刚躲对了吧。
不动道:“若施主滥杀无辜,小僧定为他报仇,其他人也一样。”
风吹雪冷冷一笑:“如此怎无束缚?”
“但求心中自在,即为解脱。小僧可能会为萧施主的死而悲伤,但顺其自然,问心无愧,本就是南若寺禅理。小僧为其报了仇,亲手掩埋,尽了心意,心中自然自在。”
萧复此刻心中破口大骂,这秃驴多年不见,说话竟如此难听。
风吹雪似乎明白了一点,找到了不动的语言漏洞,道:“佛家也可以报仇犯杀戒吗?”
“其余几宗小僧不知,但南若寺是可以的。”
风吹雪大惊:“这南若寺是何道理?冤冤相报,岂不是基本佛理?”
不动面容稚嫩,此刻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比:“南若寺的道理便是,如果施主觉得自己有理有故,为何不报仇?若畏首畏尾,忌惮所谓冤冤相报,徒惹得心中烦闷,不如顺心而为,接受所有罪孽,心中依旧自在如是。”
风吹雪道:“这与强盗何异?”
不动微微一笑:“施主无故暴起杀人,小僧乃为冤魂超度报仇,何人是强盗?”
风吹雪点了点头,道:“原来是靠拳头的和尚。”
不动面容肃然:“若小僧手无缚鸡之力,报仇无果,唯死而已,心中解脱自在,也不是就靠了拳头。”
风吹雪听明白了,便道:“也就是说我的拳头大,和尚若是打不过我,佛经便无用。”
不动道:“自有天道轮回,小僧若因此死在姑娘手中,见得佛祖也是无愧,但施主因杀错一人,日夜煎熬,佛经也救不了施主了。”
风吹雪良久不语,知道自己从一开始无理之辩就已经落了下风。
她本是洒脱之人,轻声道:“言语上太玄门认输了,动手吧,总要挽回些颜面。”
不动道:“辩经一事,本就是佛门所长,施主不必苛责强求。此比试南若寺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