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经大礼已是过了三天,除了第一天的血大有与周子伏之争看得令人心潮澎湃,其余登台的倒并未掀起多大风浪。萧复这三日也是百无聊赖,在公主帐中果然待遇就是好,茶水点心供应不绝,且都是宫中精品,他可算沾了赵凝的光,饱了口福,想让他再回文渊阁的场地那是绝无可能。这几天萧复不再像第一天一样拘谨,整个人也是放松了下来,公主嘛,也没什么了不起,都是人嘛。
他既然这么想,就肯定会这么做。此刻他正翘着二郎腿吃着一只烤鸽,满嘴是油,不亦乐乎。公主皱着眉,看向赵凝道:“定国侯这徒弟怎么这两天越来越没正型了,心真是大,本宫的帐内竟敢如此无礼,要不是看在你的份儿上,本宫指定把他轰出去。”
赵凝笑嘻嘻道:“好姐姐,你就别抱怨了,他还向圣上说拜见草民呢,不拘一格,真情流露,这就是他有趣的地方啊。”
公主此刻也是哭笑不得:“行了行了,确实与旁人有些不一样,别人见了我就像鹌鹑似的,畏畏缩缩,他这两天已经完全不看我脸色了。”
萧复听到二人谈话,油光满嘴,也不管形象,道:“殿下多虑了,草民还是会看一下的。毕竟吃人嘴短,殿下如有吩咐,草民跑的肯定比您那些侍卫要快。”
公主刚要笑出声,但又看到他胡吃海喝的浑样,斥骂道:“油嘴滑舌!”。
正调笑间,但听外头有人来报:“太师到!”
萧复一惊,乳鸽也掉在了地上,赶紧擦了擦嘴。
太师也正好迈着四方步走进了大帐。
太师一眼便看到了萧复的窘样,也看到了地上的烤鸽,却出奇的并未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随即便看向公主,道:“殿下可用过膳了?”
公主看到太师,一改往日,瞬间变成小女孩模样,娇滴滴的道:“师父,徒儿适才用过啦。”
萧复看得目瞪口呆,心中也是盘算,这大唐唯一的公主殿下竟是太师的弟子。
太师也笑了起来,道:“我奉圣上旨意特地调了几个可信的高手过来,顺便也来看看你。”
公主奇道:“我这大帐安全的紧,父皇为何还要临时加强守卫?”
太师收敛了笑容,道:“确实出了件大事。”
“什么大事?”
“薛止戈受伤了。”
“啊?这长安城中,儒家浩气充盈,谁能伤的了他?”
太师摇了摇头:“还不知道是何人,据下人禀报,薛止戈昨晚去了东边的青龙山,与一神秘高手大打出手,被其重伤。”
公主听出了此言的严重性,道:“居然连是谁都不知道吗......薛大人如何说的?”
太师道:“下人找到他时,已经昏迷不醒,恐怕要等他醒来才知道了。发生了如此大事,圣上有些担心殿下也是情理之中。”
公主道:“薛大人是儒家此代扛鼎,在长安城中被人重伤,连些线索都没有,恐怕败的极快,天下间有这样的高手吗?”
太师幽幽道:“你小姑娘懂个什么,薛止戈虽说是明面上的儒家扛鼎,其境界也就是易经圆满,离第四重境还有些距离。这些年他身居高位,极少与人动手,又是在这长安城中,自然传的神乎其神。他只是儒家在外的门面,其内里的实力却不是你所能想象的。若他真把整个儒家压上与人动手,这天下还真没人能逃过长安城的儒家大阵,也不至于被人重伤垂死。至于江湖上,各三教九流第四重境界的高手也不是就没有了。”
公主点了点头道:“徒儿受教了。”
太师摆了摆手,嘱咐道:“这些天大礼还在进行,长安城内鱼龙混杂,你还是要注意些。”
公主满口答应。
......
送走了太师,公主嘱咐帐内众人:“此间听到的话莫要传出去了,毕竟是有损儒家门面的事。”说完直直的看向萧复。
萧复立马道:“公主放心,草民知道轻重,嘴可紧的很。”
此言揭过,帐内众人也是坐了下来,气氛沉闷了许多。
萧复小声问赵凝:“太师不是儒家的人吗?”
赵凝道:“何以见得?”
萧复道:“他是公主的老师,公主我前两天问过,不是修的儒。”
赵凝点点头偷偷道:“太师的修行法门别说我了,父亲也是不知道的。三公中最神秘的就是他周廷玉了,多年来深居简出,圣恩眷顾,朝堂之上也是话语权极重。至于殿下,虽是我儿时玩伴,也不曾见她出过手,想来是宫里特意隐瞒,我等也不要多问了。”
萧复思索了会儿,道:“也在情理之中。”
此刻大会场间突然传来喧嚣之声,打乱了萧复的思绪,他也闻声抬头看去。
“这人好生厉害,已经连胜六场了!”
“我看他这手段定不比那血大有弱!”
“不会吧,血大有可是差点打过周子伏的高手,会不会吹大了。”
“你且看着吧!”
萧复觉得有些意思,便询问身边侍卫:“大哥,这人什么来路?”
侍卫知道他是公主的朋友,老老实实道:“不是三教中人,也不是魔门弟子,他说他来自南疆,学的是蛮族巫术。”
萧复心道,南疆吗,那地方他去过,不过未曾深入。那边毒瘴蛇虫遍布,乃是蛮族世居之地,不受长安统治。
公主道:“叫什么名字?名册应该有才是。”
侍卫答道:“禀殿下,叫强良。”
萧复翻开名册,上面赫然写着:
强良,三十四岁,祖巫门十二大巫之一。
.....
萧复看向场间,强良正站在当中,等着下一位对手。此人身材魁梧,高大威猛,最吸人眼球的是他的头发,很短,只有一层,如树杈根根竖立。
萧复知道这是蛮族的习俗,成年男子不留长发,不像大唐子民,皆束发髻,或戴发冠。
良久,也无人敢应。
强良似是有些不耐烦了,喊道:“周子伏,这两天休息好了没,好了就出来与我打上一场!”
满座皆惊,原来那儒家青年第一人才是他的目标!
“强兄既然有命,在下自当奉陪。”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
周子伏从天而降来到场间,丝毫不见疲态。
强良羡慕道:“长安城啊,真是个好地方,儒家阵眼浩气充盈,周兄伤了肺腑也能好这么快。”
周子伏微微一笑,道:“强兄过誉了,都是托了圣上以及师门长辈的福。”
强良道:“废话就不多说了,直接开打还是聊一聊?”
周子伏道:“辩经当然在于辩字,若无分歧,何必要打?”
强良一笑,道:“那在下可就实话实说了。”
“自当如此。”
“当今三教最盛,儒家为首,何故?”
“自是因儒家思想理念对普罗大众更易接受所致。”
“那西漠为何修佛?”
“世代传承,根深蒂固。佛家慈悲为怀,也有其妙。”
“南疆为何不信?”
周子伏顿了顿,嘴角上扬,道:“风土人情有别,历史各异,代代传下来的东西,哪能这么容易丢弃,在下为强兄引路儒家,强兄也是不愿的吧?”
强良摇了摇头道:“在下以为不对。”
“哦?愿闻其详。”
强良的表情有些玩味,一字一顿道:“因为,如今的唐国......乃是儒家的唐国。”
“放肆!”周子伏悚然大惊,他未曾料到此人竟胆大包天,当着圣上的面竟直接挑拨!
强良丝毫不惧,慢慢道:“不是吗,没有儒家这座大阵,长安城恐怕早没了吧,说到底儒家这些年风调雨顺,还是唐国天子出了大力啊。”
周子伏知道再说下去只会越来越敏感,赶紧转移话题道:“辩经大会乃是修行切磋其要,强兄如此讨论政治话题,怕是师门长辈也会不满吧。”
强良想了想道:“确实,那就聊聊修行。儒家重修心养气,浩然气纯净无垢,有化解真气之效可对?”
周子伏松了一口气,道:“大差不离,但此等境界的浩然气也颇难修成。”
强良道:“周兄可修成了?”
周子伏也不扭捏,道:“小成而已。”
强良又道:“那为何第一日的魔神虚影需要用剑?”
周子伏不卑不亢道:“势大力沉,一力降十会,吾辈修行还不到家,自当勉之。”
“依在下所见,这其实不是化解,是融合,将血气或者其余真气融合进去了而已。既是融合才会有一个量,真气量若远超浩然气,自然融合不了了。”
周子伏第一次听说此番言论,与师长所言的确不同,便问道:“融合化解有何区别?”
强良终于图穷匕见,道:“所谓化解,自然是化万法为虚无。但若是融合,便有融合不了的真气。比方说,在下的巫术。”
周子伏也知道此刻言语已是无用,洒然便道:“强兄请。”
强良道:“周兄请赐教。”顿了顿,又道,“对了周兄,在下不姓强,强良乃是上古十二祖巫之一,是本门内的职位。”
周子伏脸上大写的尴尬,拱手道:“强兄莫怪,在下对南疆确实不甚了解。”
强良道:“无妨,周兄小心。”
只见他抬手一指,周身蓝光莹莹,霎时,天雷滚滚,一道闪电竟朝周子伏劈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