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封居醒来后,没料到这阁楼内竟发生了如此大事,就是比之自己与萧复的洞府内遭遇,也不遑多让,当即便让孟青依将众人召集到一起,打算问个明白。
“你说!”赵凝朝着洛羲先发制人。
洛羲小脸儿一苦,碍于年纪,讷讷开口道:“好吧.......”定了定心神,他的神色有些恐惧,看了众人一眼,紧张道,“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至此,主要还是因为他!”
萧复大惊失色,因为洛羲的手指正指着自己。
“小小年纪怎地就学会骗人了,幽花楼之后我可是没敢让赵凝再算过!”萧复怒道。
洛羲摇了摇头:“不是的,赵凝姐是自己要算的,你前些日子失魂落魄,所以我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顿了顿,他有些后悔道:“早知如此我就不答应赵凝姐了,凡是跟你沾边的,天机之象总没好结果!”
霍封居制止了即将骂人的萧复,敏锐的问道:“洛羲年纪虽小,却不是信口开河之人,不知何出此言?”
洛羲偷偷看了赵凝一眼,决定如实相告,将先前自己的推演经历一一道来。
几个月前,众人找寻昆仑山,洛羲出了大力,可一旦天机术数碰到与萧复有关的事,便会遭到或大或小的波折,此前他胆小没有敢继续深入。如今赵凝与他合力,便是为了将此稀奇之事搞清楚。
“我们皆是尽了力,若不是赵凝姐坚持,恐怕还是看不穿一丝一毫。”洛羲郁闷说道。
霍封居疑道:“赵凝,是这样吗?”
赵凝点了点头:“大体如此。我与洛羲全力施为之下,房屋震动,烛火摇曳,后来竟引发了天雷降世。”
萧复怔怔的站在旁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对。”霍封居叹了口气。
众人皆是看向霍封居。
霍封居想了想,对着赵凝又问了个问题:“我记得你们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算卦老人的故事。”
萧复眼中冒出希冀:“对啊!那位老神仙厉害的紧,可没有说过任何异常,算卦时也无甚纰漏!”
赵凝闻言也是点头:“正是如此!那位老神仙虽是测字,但用的绝对是术数一脉极高深的法门!”
霍封居终于看向萧复:“还有我们幽州之行,赵凝一路推演,也不曾因你之故而误事。如此两种变化,起于长安前与幽州后,你就不想说什么?”
萧复一愣:“我能说什么?”
霍封居目光深邃,幽幽道:“我推断,定是你自身经历了什么事情,导致了你的命数发生了极大的变......”突然,霍封居不知为何,竟住嘴不言。
此间,赵凝、不动、风吹雪俱在,若是萧复途中经历了什么事情,也必然有人跟他一样。
但是,其他人皆无任何异常。
一行人从长安出发,到幽州,至鬼城,再登昆仑山,萧复的任何行径,皆有人陪同在侧。
只有一件事除外。
几位当事人人面面相觑,已然全都明白了霍封居的意思。
但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开口。
因为那件事,是由霍封居、风吹雪以及不动三人共同决定,也是他们共同的心结。
萧复也是瞬间醒悟,缓缓开口道:“你们怀疑.......是那卷功法?”
霍封居点了点头:“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赵凝与孟青依虽不曾亲身经历,但知道内情,皆是惊愕的捂住了嘴。
风吹雪反应极快,长剑已然出鞘,淡淡道:“我这就废了你便是。”
萧复赶紧后退一步:“且慢!不是那功法的原因,我可以确定!”
霍封居目露精芒:“哦?你又如何确定?”
萧复顿时哑然,此间只有他一人知道,那炼天壶神功,并非什么邪功,而是无相经下半部。
他初修炼时便已然拥有此功法,若是无相经真有问题,那赵凝与那老神仙也早应发现才是。
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
场间便有不动与赵凝皆修习了无相经,如此照实直言,若真的日后自己被邪功反噬,闹得天下皆知,届时岂不是害了他们?
于是萧复肃然道:“我不能说,但是我确定。”
霍封居闻言看了萧复好一会儿,方才朝后仰了仰,显然没有再逼的意思,而是缓声道:“算了,这也只是推测,洛羲你且说说你们看到了什么吧。”
洛羲看了眼赵凝。
赵凝无奈道:“你照实说吧,我也好比对比对。”
于是洛羲弱弱的开口道:“我看到了一幅画。”
赵凝不动声色的一惊。
“那是好大的一片宫殿群,光是宫门便有七处,回想起来竟有八座大殿,其内还有一座佛塔。”
霍封居无奈插了一句:“洛羲,你没去过长安城吧?”
洛羲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霍封居微抬双眸:“七门八殿皇城寺,你说的便是如今的长安皇宫。”
洛羲一惊,此事他确实不知。于是他继续道:“皇宫上方,有两个人影。”
赵凝赶紧问道:“有何特征?”
洛羲闻言有些紧张,道:“一人须发尽白,看上去极为苍老,身边一道清气长河,正立于皇宫上空。至于另一人........”
萧复白了洛羲一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算的是我,自然看到的便是我了。”
洛羲点了点头:“拿着一把血气极重的银枪。”
霍封居问道:“还有呢?”
洛羲表情更加恐惧:“死了......全都死了.......宫殿内外,处处大火,皆是死人!”
众人悚然,皆是看向萧复。
萧复看着众人模样,赶紧摆手:“你们想什么呢?那须发尽白的那位,你们不会没听出来是谁吧?我什么档次能跟那位过招?”
洛羲疑道:“你们认识那老头?”
萧复叹气道:“什么老头,那是儒家圣人,手握长安弑神阵,有儒家千年浩气长河护持,长安城内,无人是他对手。”
洛羲脱口而出:“可是,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你一枪刺死了他!”
.......
霍封居决定再问问赵凝:“你与洛羲看到的,可有异同?”
赵凝弱弱道:“我也看到了一幅画。”
霍封居奇道:“哦?那你也说说。”
赵凝眼神游离,不敢看霍封居,只顾低着头道:“那是一片荒漠,萧复一枪.......一枪刺死了你。”
霍封居怒道:“越来越无稽之谈了,你又如何确定是我?!”
赵凝大感无语,若是真的,适才那儒家圣人都死了,你死也不奇怪。她面上却不敢表露,轻声道:“那道人影拿了把巨大的剑。”
.......
长久的沉默,众人都有些神色紧张,不知如何应对,就连霍封居自己身在局中,都没了主意。
除了风吹雪。
她朝萧复翻了个白眼,抛出一句:“就他?除非我死了,就凭他也想做那些祸乱天下的事?”
萧复脸色有些不好看,但慑于风吹雪淫威,实在不敢否定这个言论。
而在众人看来,此言听上去虽没什么道理,但从风吹雪的口中说出来,确实令人放心。
是啊,萧复再如何又怎能赶得上她呢?
霍封居想通了关键,笑了笑:“虽说术数一道,出错的可能性极低,但仅凭两幅画,便断定来龙去脉,怕是也有些武断。长安城的大儒不止一个,拿重剑的也不一定是我。风吹雪的话看似随意,但却有其理,萧复跨不过我们,又如何能做恶呢?”
说完,霍封居做了个总结:“所以,我辈还是要好好修行才是,莫要让这小子有可乘之机。”
萧复不敢跟风吹雪找脸面,但他可不怵霍封居,当即大怒:“我可是个好人!什么可乘之机,杀人放火的事我怎会去做?!再说了,谁敢保证我没有超过你们的一天?”
不动听着前半段还有些紧张,听到后半段,却是摇了摇头,走到萧复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叹息道:“修行一道,最忌好高骛远,你还是要脚踏实地一些。”
说完便摇着头走进了自己房间。
萧复顿觉被羞辱,刚要开口,却听风吹雪淡淡道:“都散了吧,这厮异想天开的紧,没什么好担心的。”
萧复都快哭了。
孟青依掩嘴偷笑,只觉得这群人好生有趣。
......
“你别瞎想,他们也是安慰你......”萧复房内,赵凝轻声道。
萧复怒道:“有这么安慰人的么!不动与风吹雪也就算了,霍封居这厮又有甚好得意,我追上他可谓手到擒来!”
赵凝噗嗤一笑:“谁给你的自信啊,昨日青依与我闲聊,霍大哥醒过来之后,已然能将重剑挥使自如,也已经踏入四境了,虽然年纪比风姐姐、小和尚大上许多,但也是天下少有的英才。”
萧复闻言大为震惊,无奈道:“那完了,孟青依身系鬼道未来,想必也指日可待,如今拖后腿的就只有我们了。”
赵凝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你说什么呢?我自本命盘显露,又有无相经相佐,修行变得极为顺畅,你如今可是打不过我啦!”
萧复一愣,看着赵凝此番露出的从未有过的自信神情,便已知真伪,于是顿感苦恼:“为什么就我的无相经像是拖累一般呢?”
赵凝嘿嘿一笑:“本来还担心你修行慢些,如今天机显露,你这般进境缓慢,倒也挺好。”
萧复不知该说什么,闷闷的喝了口水。
......
“你就真的不担心?”孟青依柔声问道。
霍封居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又怎会不挂怀,只是无论从人品还是实力,确实想不出他有什么道理能走到那一步。”
孟青依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这人古怪的紧,大有可能。”
霍封居想了想,直言道:“这一路走来,萧复的潜力,我又何尝不知。无论是血啸神枪,还是佛道双修,亦或炼天壶神功,哪一种放在天下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但是,我们中间出了个风吹雪,有她在,萧复想跨过去,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孟青依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风姑娘,确实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霍封居狡黠一笑:“关键这个天才还把他吃的死死的,届时都不用动手,风吹雪一开口,萧复这软骨头就得跪下。”
二人同时大笑。
过了一会儿,孟青依随口问了一句:“对了,还没问你呢,重剑问题是如何解决的?”
霍封居一愣,神色暗淡了些,他埋下头去:“其实......那最后时刻,我也不知.....较之萧复那边的岔子,我更担心的是我自己。”
孟青依闻言先是神色一紧,随之柔媚一笑,从角落拿了壶酒,展颜道:“小女子今日恰好有空,公子又是大病初愈,可愿请吃杯酒,长谈一番?”
霍封居笑了笑,大手一挥:“满上!”
.......
昆仑山仙人洞府。
黎巨正摆弄着见龙壁上的符文。
屠桓坐在他身后,自顾自的吃肉喝酒。
“看出什么来了?”屠桓嘟哝道。
黎巨闻言摇了摇头:“不似那小子主动施为,倒像是石壁自动激发。”
屠桓如实道:“我前几日与那小子聊过,看出了些东西。”
黎巨来了兴趣,索性也是坐下,笑道:“讲来听听。”
屠桓想了想:“他的功法。”
黎巨奇道:“第一次见面我便探知了一番,虽有些玄奇,但依我看并未出离佛道两门的本质。”
屠桓满脸不屑:“那是他藏着。”
黎巨更为诧异:“在我们面前藏?他怕是实力不够吧。”
屠桓笑道:“我就知道你没看出来,这小子藏的方法很好,并且他的功法兼具净化吸纳之能,也很适合藏。”
黎巨沉思了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屠桓嘿嘿一笑:“你也想到了?我觉得挺像。”
黎巨质疑道:“这如何可能?那卷书可是我亲眼所见,被烧为灰烬!”
屠桓放下酒肉,怔怔的盯着黎巨:“书毁了,人可没毁,过去了那么久,谁又知道呢......”
......
这一夜,阁楼内欢声笑语,洞府内疑窦丛生。
而在昆仑后山的深渊之中,却多了些诡异的声响。
可惜,整个昆仑山,都无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