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还请圣上准许,臣辞去朝廷内一切职务,就连言王府,臣也原封不动,拱手奉还。”
“容臣回归言元城,当一个普普通通的闲散王爷,从此不问朝政,不理是非。”
哀莫大于心死,说的,就是眼下言王的心境。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半生劳碌奔波的紫倾言,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想通了。
他也没必要去争什么,去证明什么。
就连圣上自己,都不在乎天元皇朝的未来,他一个王爷,犯得着这么劳心劳力,苦心孤诣么?
就算终有一日,天元皇朝也要沦落到真正穷途末路的一天,列祖列宗要责怪的,也不会是他这个为了朝廷付出太多太多的紫倾言。
“怎么,紫倾言,你是在用辞官来威胁孤?”
“莫非你以为,朝廷没了你,就维持不下去?莫非你以为,天元皇朝没了你区区一个王爷,就要亡国?笑话!”
“孤准了,从明日起,孤不希望在皇宫之内,在看到你紫倾言的影子,给孤有多远,滚多远,越远越好!”
面对近乎情绪失控的咆哮,言王缓缓站起了身子。
至此,天元皇朝地位最为崇高的两人仅有几尺距离,以面对面,互不相让。
“我可以走,但圣上,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一力推举,才将你给推上皇位。”
“受命于你的,不是天,而是我。”
“若是我当初想要与你争,你觉得,凭借你的资质,你的天赋,你真的能够争得过我么?”
“只希望,你能念这最后一点恩情,多照拂一下皇朝千千万万的百姓,不要辜负了他们的期望才是。”
说罢,言王自嘲一样的嗤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天机殿,离开了这个,让他彻底心死的地方。
“你……紫倾言,岂有此理,袭风何在,速速给孤将这叛贼拿下!”
言王的一番肺腑之言,并没有起到任何成效,反倒是将圣上气得三尸神炸跳,发狂似的推倒了各种桌子椅子,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袭风,天元皇朝侍卫营统领,又有第一御前侍卫之称,天虚榜排在第二十三的传说人物,比之太渊阁主祁道庭仅仅低了一名。
侍卫营负责保卫皇室安全,有袭风坐镇的皇宫,固若金汤,安若磐石,就算虎啸将军仇鸠当年再怎么妄自为尊,多少也会卖袭风一个面子。
剑气横空而来,撕空有声,持护在言王身旁的燕先生一声冷笑,手中折扇一扬,阵阵冷风呼啸而起,竟是直接将剑气化作实质冰雕,直接定格在半空之中。
一阵狂风于此同时扑面而来,燕先生眼角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右手收扇,左手探出,与来人直接以掌对掌,硬撼一击。
“轰!”
一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燕先生微微后退小半步,左手在空中挥舞晃动三圈左右,将余下劲力卸得干干净净,轻轻巧巧。
再看来人,一身大内侍卫制式铠甲,英武不凡,不是御前第一侍卫袭风又是何人?
“哼,王爷即便再怎么样,也是皇亲贵胄,天家血脉,怎么,袭大统领你的胆子已经大到这样的地步,竟敢对王爷出手了不成?”
“你袭大统领,是侍卫营统领,主要的责任是保护皇室安危,可不是某人忠心的走狗!”
言王在圣上面前委曲求全,可并不意味着燕先生就会给袭风好脸色看。
一番唇枪舌剑,说得袭风脸色变了数变,如果不是方才偷袭都没有稳占上风,令得他对于这个中年文士打扮的燕先生尚有几分忌惮,此刻早就发飙了。
“圣上有旨,要臣捉拿叛贼……”
袭风阴晴不定地还想狡辩两句,燕先生就折扇一挥,直接将他打断。
“你也别忘了,当年是谁破格将你从前线提拔进侍卫营,当年你被人诬陷冤杀,又是谁替你平反血案,救你一家九口人。”
“虽说施恩不望报,但若恩将仇报,未免太寒人的心了,不是么?袭大统领!”
燕先生的一张嘴,在面对对立阵营的时候,还真是完美继承了他师门玄阴殿的一贯作风,阴损刻薄,得势不饶人。
有这样一个人在言王的身旁,的确能够让言王免去许许多多因为有所顾忌而不能说的顾虑。一个聪明能干的嘴替,的的确确是个好东西。
这番话一出口,袭风的气势瞬间矮了八成有余,耷拉着脑袋,就连看向言王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丝的愧疚。
良久,袭风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侧开身子,让出道路来。
“罢了,你们走吧,有这位燕先生在这,足可挡住我的去路,强留你们,没有任何的意义。”
“快些走吧,这里终究是是非之地,王爷,珍重。”
把“珍重”这两个字听在耳中,纵使是言王,也不禁鼻头一酸。
回头再望了一眼皇宫,望着这片他付出半生努力的地方,长叹一口气,在燕先生的陪同之下,慢慢离去。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越发得长,越发的远。
望着言王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袭风的心里,突然冒出“伟岸”两个字。
这么多年来,就是这个背影,一直默不作声、任劳任怨地扛起了整个天元皇朝的重担。
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说的应该就是这位王爷吧。
或许,王爷比起现在正在天机殿花天酒地、吟风弄月的那一位,更适合成为真正的当今圣上。
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袭风的心里,也有些落寞,自己这么多年来付出的努力,就是为了保护这样的人么?
或许,也快要轮到自己,踏出这一片守卫森严的禁宫了。
天机殿内,一众莺莺燕燕地女子都缩在角落中,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盛怒之下的圣上,比之猛兽更加凶戾,更加的可怕。
她们不过是烟花之地的赔笑女子,就算真的死在这里,死在圣上的手中,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为她们伸冤,为他们鸣不平。
“紫倾言,紫倾言!”
“为什么,为什么天下所有人,都要有负于人!”
“太叔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所有人,都一定要和孤对着干!”
墨绿色的邪异光芒,占据了圣上的双眸,八条邪龙自他身后齐齐飞出,将所有女子一一吞食殆尽。
夕阳落下,天机殿内,除了微微烛火的光芒,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