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镜略有些得意洋洋地看了看辰御天。
他这番话说出来,凌默方才那种无话可说、哑口无言的情况,基本上已经圆了过去。
毕竟,他所说的情况并非没有可能发生,如此一来,辰御天他们想要通过此事指证凌默的企图,便成了一场空谈。
这,也正是他的目的。
也因此,此时的他非常得意,略带着一丝戏虐之色地看着辰御天,想看看他被此刻脸上那精彩无比的表情。
然而出乎其意料的是,辰御天的脸上,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就连一丝一毫的神色波动,都未曾见到。
难道说他一点也不担心?
方镜目光微微一缩,这不可能,自己这一番话足矣打乱其所有的计划,太可能还这般无动于衷啊?
除非,他还有后招。
可那又会是什么呢?
正在这时,方镜发现辰御天的目光忽然转移了方向,看向了一旁的林霏霏。
“难道这女子还有什么没有说么?”方镜心里嘀咕。
而辰御天则是微微看了一眼林霏霏,示意她继续刚才未说完的事情。
林霏霏点了点头,继续开口,向众人描绘杀死刘大海的情景……
“我看到那香粉全都倒在了他的衣服上,心想如果就这样把他丢到外面,恐怕很难掩人耳目,造成其从怡红院回来被杀的假象,于是便从屋子里取出了一套里衣给他换了上去,顺便将他脸上的香粉全部清洗掉,然后替他穿好外衣,将其丢到了你们发现尸体的地方……”
听到这里,公孙也是开口道:“我们的确在死者的身上发现了一套不属于他的丝绸里衣。”
周遭的衙役捕快皆是一副恍然之色。
凌云天的也是目光一闪。
但就在这时……
“等一下!”方镜又开口了。
辰御天微眯着眼睛看他,问道:“方主簿又有何指教?”
方镜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死者身上的里衣不属于死者,不知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那衣服不是死者的呢?如果说不出来,那么你们这便又是在诬陷凌公子!”
听到这话,一旁的武功天顿时火冒三丈。
这根搅屎棍可真是够恶心的,怎么哪里都有他?
辰御天闻言,却是忽然哈哈一笑。
方镜不解,问道:“你们笑什么?”
辰御天道:“不知方主簿刚才有没有听公孙先生说话,他方才明明说过,那是一件丝绸织造的里衣吧?”
周围众人点了点头,此话,公孙方才的确说过。
方镜点了点头,道:“就算如此,那又如何?难道就不许死者穿丝绸织造的里衣么?”
辰御天笑得更厉害了。
周围众衙役都是一脸无奈加无语地看着他。
这家伙究竟是有多傻?
此刻所有人的心中,都横亘着这样一个想法。
九龙府众人亦是有些同情地看着方镜,方镜越发不解起来,问辰御天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哦,不,或许你一直都在这么糊涂,从来都没有聪明过。”辰御天笑道。
方镜大怒。
辰御天却是向着他微微拱手抱拳,轻轻一拜,道:“敢问方主簿,你还记得那六大还是什么人么?”
“他不就是个打更的更夫么!”方镜下意识回答。
“啪!”
“不错!方主簿你也知道,那刘大海只不过是一个打更的更夫,生活上一向不太富裕,那么他又那里来的钱,去穿那马昂贵的丝绸制成的衣服呢?莫说是里衣,就是丝绸制成的袜子,也不是他一个更夫能够买得起的!如此,方主簿总该明白为何我们会那么确定死者身上的里衣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了么?”辰御天一拍玉骨折扇,道。
“这……”闻言,方镜立刻哑口无言。
周围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啪……”
就在此时,堂上惊堂木之声再度响起,沉默了许久的凌云天,此时终于有所动作。
“啪啪……”
“精彩,真是精彩……辰大人的推测果然精彩万分,不过本官还有一事不明,希望辰大人能够为我解惑。”一阵掌声悠然响起,辰御天的目光微微一眯,看向了堂上和颜悦色与自己说话的凌云天。
二人方才已经撕破了脸皮,此刻他却还能这般若无其事地和自己说话,不得不说,此人的城府,极为深沉。
“不知凌大人你有何处不明,尽管说来。”他道。
“很简单,本官只是不太明白……”
说到这里,凌云天忽然抬手一指林霏霏,“她方才分明已经说过,在将尸体丢到发现现场之前,曾经把他的衣服全部都换了一遍,而辰大人你也证实了,死者的里衣的确不是他自己的,那么本官想问……”
说到这里,他刻意顿了一下,而后目中冷芒一闪,开口。
“……辰大人方才所说从死者衣物上发现的香粉,又是从何而来呢?”
听到这个问题,堂内的气氛猛然一凝!
死一般的寂静,顿时蔓延开来!
白凌言父子三人,刘敬言母子二人,以及所有的衙役们,皆是神色一怔!
这个问题,可谓既狠且妙!
因为,这个问题,完全就是抓住了辰御天辰御天话语当中的漏洞,为故意发难而问。
除非辰御天能够将这个漏洞解释清楚,否则,就将真的坐实方才凌默的那句歪打正着的言论:
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诬蔑他们!
情势,再度危急起来!
白家兄妹不由担心地看了一眼辰御天,但却惊讶地发现,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的九龙府中人,脸上都看不到丝毫的焦急之色。
他们似乎……完全不在乎眼前这险恶的局势。
“难道他们已经有了应对方法?”白秀山心中暗自猜想。
白秀谁心中也是隐隐怀疑。
唯独白凌言嘴角微微露出一抹弧度,心中暗道:“果真和辰公年青的时候一模一样啊……”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此担心之际,辰御天忽然淡淡一笑。
“凌大人这个问题问得好!本官可以为你解惑。的确,花蝴蝶当时确实给死者换了衣服,也给其清洗了身体,按理说,我们的确不可能再从死者的身上发现任何的香粉了。”
听到这话,白家兄妹顿时心中一惊!
这,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不应该辩解么?怎么还顺着人家的竿子往上爬了?难道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么?
二人心中满是问号,完全捉摸不透辰御天心中的想法。
就连此刻再堂上不动声色的凌云天,心中也满是疑窦,他绝对不相信辰御天会这样随着自己的话茬说下去,他这么做,必然另有目的,只不过,这个目的究竟是什么,他暂时还想不出来。
“但是……”
就在这时,辰御天忽然话锋一转,抬手一指林霏霏。
“她却犯了一个错误。”
“她的确是替死者换了沾上了香粉的里衣,但却忽略了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死者的外衣。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死者被杀时,是准备抓起外衣夺门而逃的,对吧?”
说着,他看了看林霏霏。
林霏霏点头,“是的。”
“那么他死的时候,那件外衣在哪里?”
“就落在距离尸体不远的地方……”林霏霏如实回答,忽然神色一变,蹙眉道,“难道说……”
“不错!”辰御天点了点头,“正是你想的那样,死者外衣沾到了一点香粉,而你并没有发现,就那样给他穿上了外衣,移尸到了后来的现场。也因此,我们才能发觉香粉的存在。”
说到这里,他忽然回头看了看方镜。
“方主簿可知,那外衣上的香粉是沾在何处的么?”
方镜怒道:“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辰御天点了点头,用扇子拍了拍脑门,道:“也是,方主簿没有见过,自然是不会知道的。既然如此,那就由我告诉方主簿好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方镜更生气了,他觉得辰御天此举完全就是在戏耍于他,把他当傻子一样的玩。
然而就在此时,辰御天却道:“那块香粉,就沾在其外衣的肩膀位置。试问,这刘大海要如何才能让自己的肩膀,碰到一个陌生女子腰间的香囊呢?”
闻言,方镜彻底傻了。
他差点忘了,方才自己才说过,刘大海衣物上沾到的香粉,极有可能是在街上遇到了带着类似香囊的侍妾所以不小心碰上去的。
但现在,辰御天却用香粉所沾的位置巧妙的推翻了他方才的那个推论。
而且更重要的是,辰御天显然早已经知晓了香粉所沾的位置,但刚才却没有说半个字,反而是直到现在才气势汹汹在回答凌云天的问题的同时,将自己的这个推论给推翻。
这说明了什么?
这说明自己在人家的心中,根本就是一个连话都不值得说的,微不足道的人。
这,无疑是最纯粹的蔑视!
方镜顿时感到自己有些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