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阳城最高的古楼顶端,奢华金灿的堂道间,一位婢女端着刚刚沏好的【苔沅灵茶】呈送在内堂门口,接着由站在门口身穿金服的男子端送进去。
内堂正中间的主椅上,赵良才苦脸盯着客席的两人,一个马面长脸,一个剑眉短髭,皆是金丹修士,且都是老熟人。
门外有人端茶进来,金服虽然看着华丽,修为却只有筑基中期,赵良才颔首让他给二位客人倒茶,而后厌烦挥了挥手,那男子本要停下来欲入席间的身子,尴尬僵了一瞬,转身走向门口。
只见席间马面中年男修抬手制止,说道:“良辰,留下听听也无妨,这么多年过去,你师父还是没什么大长进,什么气都往你身上撒。”
被唤作良辰的男子看着约有三十岁左右,真实年龄已然超过九十,是赵良才最信任的两名亲传弟子之一。
他回头露怯看了看赵良才的脸色,见其斜眼指了指对面席位,小心翼翼落座下去,对赵良才和马脸中年男修相继拱手执礼:“谢师父,谢郭前辈”。
赵良才冷冷讥讽向郭九幽:“你当年闹的整个槐山地界大乱十余年,自己带着徒弟逍遥而去,害我被那几家到现在还排斥记恨,灵石越赚越少。
如今倒好,徒弟也结丹了,特意回来气我?”
郭九幽笑着眯眼抿了口茶,他如今快要冲破金丹后期,正是巅峰之年,说起话来游刃有余:
“伏戬结丹,你不说祝贺一二,翻旧事干什么?”
赵良才哼了一声,委实觉得郭九幽算计太深,令人厌恶。
郭九幽继续说道:“再说当年我主动离开,白白留了猎妖盟大半资源给你,如今享用的滋滋润润,反倒怨我离开,我若留下,你能争的过我?”
“你有何事,便直说罢。”赵良才不想再扯其他。
“哟,你看看,倒真有几分盟主的架势。”郭九幽笑着回头看看伏戬,伏戬只微微一笑,毕竟他刚结丹不久,当年还是筑基修士时,对赵良才也很尊重,心底里仍旧把自己拉低了一个辈分。
场面突然安静下来,郭九幽本也很少开这种玩笑,之所以出言挤兑,完全是想气一气这胖子,如今目的达到,是该说正事了:
“与我一起对付赤龙门,杀了陶方隐和钟紫言,事成后,所获分你五成。”
赵良才瞪目张嘴,顿了一瞬,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你说什么?”
“你听得很清楚,还需要我再说一遍?”郭九幽面无表情,马脸上的法令纹异常深刻,周身好似散着冰冷气息。
赵良才厉声连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此次回来,有何所图?我如何信你?”
这是赵良才一直以来都想问的问题,今次郭九幽突然来访,起先措不及防,此时得知其目的,非得问个透彻才肯罢休。
郭九幽倒也干脆,如今他再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说道:“我本是小酆山冥侯真人门下弟子,当年受师尊安排暂游槐山修炼,任务结束自然就离去了。
今次归来,也是为任务而来。
你不需信我,亲眼看看槐山西麓铜陵沟的阵法即可,那里困着赤龙门几个亲传弟子,两日内,他家必会集结力量列阵在前。”
赵良才心神颤动,他没想到郭九幽已经做出动作,话既然说出口,那十有八九是真的,眼珠转动来回思索,少顷,眉头冷凝问道:
“如何帮你?”
伏戬插嘴开口:
“届时陶老道定在场间,此人一身火行术法已臻化境,当年连我师……连我郭师兄都斗不过他,我金丹方成,虽有灵宝在手,也恐力有未逮。
待我先与其对战一二,打出动静以后,赵道兄可闻风而来,站去他身边假装援手,只需关键时刻反戈一击,杀了他,赤龙门还有什么力量?”
伏戬明显还不太适应自己金丹修士的身份,但看其表象自有一股底气。
一想起陶方隐那一身道法修为,赵良才心里全是惧意,犹豫道:“这……”
又看向郭九幽,问说:“你也是要入战局的吧?”
郭九幽盯了赵良才三息,点头道:“会!”
赵良才有些坐立不安,起身在此间来回度步,边道:“一旦斗开,我与他家便是不死不休的立场,这一门上下各个记仇,若清理不干净,早晚还得受骚扰……”
嘀咕半天,赵良才坐回原位,“此事干系甚大,可否容我思量一二?”
伏戬笑道:“道兄放心,我师兄自有计划绝他满门,槐山二十余年风云变幻,猎妖盟本是有望成为此间绝对强主,您何以如此畏畏缩缩,进一步,可就是三座三阶灵地啊!”
赵良才眼珠放光,“哦?你们肯将藏风山让给我?”
“当然,我二人自有五阶福地修炼,哪里稀罕呆在这种地方,来此不过是为了解决一些事,事了以后,自会离去。这里仍是你的天地。”郭九幽放下茶杯,大有鄙弃之意。
赵良才面上不多言语,心底里却在骂这马脸老贼狷狂,再厉害,还不是得求自己一同出手。
良久后,又问道:“此地格局不比当然,另有三家金丹在各地虎视眈眈,若是他们插手,又该如何?”
伏戬拱手道:“道兄尽管放心,司徒家开创的云河宗山门离槐阴河中央水域很近,那里尚有一些鬼物躲藏深处。
当年郭师兄能使槐山大乱,一小半原因得益于这些鬼物,如今它们虽然大多灭亡,但云河宗刚刚创立,些许侵扰亦能教他们风声鹤唳,只需迟疑几日,我们已能绝灭赤龙门。”
“鹰眼草台和吴夲那边呢?”
“据我所知,拓跋南天尚在闭关,他刚一结丹就受了重创,去年又被强人差点拆了洞府,此时哪有空档出山。
吴夲乃是南疆修士,与赤龙门的关系没那么好,他势力范围只在槐阴河下游,打听多方,没听说过这人有什么逾矩行为。”
一番讲说,有理有据,赵良才沉吟多时,还是不敢下决心,摸着肚皮笑道:“两位多年不见,咱们正该好好交谈一番感悟,此事容我思量思量,晚间给出论断。
在此之前,不若赏脸品品灵酿?”
突然的转折并没有令郭九幽感到意外,这胖子什么习性他早年间看得清清楚楚,二十余年间,还是胆小怕事,难成气候。
“好!由你来定。”
“且稍待片刻,我去安排。”赵良才冲赵良辰使了个眼色,二人走去门外。
留下郭九幽端坐椅上,人一走,他隔音屏障施出,讥笑道:“他定是派人前去查探铜陵沟情况,怕我二人匡骗他,这胖子难成气候,合该守着猎妖盟扩展不得,屡受别家欺负。”
伏戬略有猜疑:“万一是去给赤龙门报信呢?”
“那又如何?若真斗不过,大可召请师尊冥符。”郭九幽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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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门外的赵良才拉着赵良辰转入僻静之所,施出隔音屏障极速吩咐:
“他二人定以为我派你前去查看铜陵沟异况,实则愚蠢至极。此地二十年间时局变幻,天翻地覆,早已不是当年那种情况,仅凭市井访言根本了解不到几家背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早查到赤龙门金丹战力不止陶方隐一人,与其交恶便是逆势而行,我怎会轻易受他们蛊惑,白白陪送身价性命。
你派一人假扮成你的模样前去铜陵沟徘徊片刻,自己则亲自赶往藏风山报信,钟紫言是何许人,他定有招制这二人!”
赵良辰点头领命,蹭蹭走下楼去。
待到晚间折返回来时,见自家师父正与郭九幽和伏戬把酒言欢,一言不发坐入席间,两方各有表情。
散场时,赵良才佯装喜色答应郭九幽,二人离去后,听弟子汇报说钟紫言不在山门,不过简雍接见了他,多有谢意表示。
赵良才颔首叹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