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夜宴气氛高涨的同时,苍礼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一眼就看到还穿着一身女装的解朝秀,不由笑着给他递了一杯酒主动问道:“您要是再不放小公子离开我可就拖不住了,如何,大费周章的演这一出,有什么发现吗?”
“真是位善良的……小公子呀。”解朝秀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笑容飘忽,更有感叹,“本想装作被男人欺辱博取同情,结果她竟然以为是我想仙人跳。”
“仙人跳?”苍礼忍不住笑出了声,“那他为什么还救你,仙人跳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所以我才说她很善良。”解朝秀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继续看着手里的酒水,仿佛还能看到那张充满正义凛然的脸不顾一切的出手相救,嘴角却不由上扬勾起冷漠的弧线,“可惜这里是黑市,善良一无是处。”
苍礼立刻就感觉到了一种和往常不同的气氛正在弥漫,他和解朝秀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这个人低调隐忍,好像对世间一切都提不起兴趣,只有今天,对方罕见的露出了一种他后背隐隐发寒极度不适的态度,苍礼不动声色的平定着情绪,好奇的道:“秀爷为何对他格外感兴趣?”
“我大概能猜到她是谁了,不过还需要更进一步确认。”解朝秀抿着他递来的酒水,目光倒映在水中是一种难以言表期待和兴奋,苍礼不明所以的往刚才的包厢远远望去,加重语气低低提醒,“秀爷,我才从重岚那里回来,看的出来重岚对他还挺在意的,您可不要玩火自焚得罪了辛摩族。”
“呵,辛摩族要是能让我彻底死了,怕是我做梦都能笑醒。”解朝秀头也不抬的接话,目光瞬间锋芒雪亮,“不过生不如死才更痛苦,我也不想真的和重岚起冲突,但是这么多年只有那颗人参原株对我的病略有作用,我一定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人参原株?”苍礼这才想起上次见面的时候对方提过的事情,“那位小公子莫非和人参原株有关系?”
解朝秀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和那颗人参原株长的一模一样。”
“哦,一个人和一颗人参长的一样?”苍礼顿时来了兴趣,“难怪您说看他眼熟,原来真的是见过。”
解朝秀点点头:“那颗人参有三岁孩童那么大,呈现出淡淡的火色,触摸之下同样会有火焰灼烧的感觉,我服用它的根须之后病情虽有所转,但出现了痛不欲生的排斥反应,这才不得不先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安置它,并将自身的血液作为药引叮嘱他人一点点的尝试浇灌,想着长此以往或许能改善排斥,不料它意外被别人吃了,原以为是上天要断了我唯一的希望,结果竟然阴差阳错,让我遇到了一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人参可以入药,可这一个大活人……您总不能把他吃了吧?”苍礼半开玩笑的追问,解朝秀眸光微闪没有回话,这时候苍天部的守卫在门外低声禀报,“统领,龙大爷来了。”
苍礼起身准备离开,解朝秀不慌不忙的喊住他,笑得有几分诡异:“苍礼,文舜是被辛摩族的缙河杀的吧?”
“嗯?”苍礼停下脚步回头望向他,这句好心的询问仿佛某种暗示,在解朝秀妖美的容颜下更显危险,“那么龙傅……甚至是十方会议乃至所有的巨鳌之主,都可以是重岚杀的。”
两人各有所思的互换了神色,他微微一笑转身来到隔壁主人的房间里,龙傅正用手搭着额头轻揉,老谋深算的商人脸上有着深沉的阴影,微微抬眼支退其他人,用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语气开门见山的问道:“有多少把握?”
即便对方没有明说,苍礼也能从龙傅极为不快的眼神里猜到他指的是什么事情,别云间作为山海集最大的护卫组织,和雇主之间虽是有着巨额的金钱交易,但本质只能算是合作伙伴而非上下级,因而他对自己的雇主也并没有太多的恭敬,淡淡回道:“重岚少主身边的那两个人身手不俗,唐爷想赢,恐怕要费点心思了。”
“为什么会让重岚抢到龙符?”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另龙大爷满意,他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咚咚的声响,质问,“昨天晚上苍天部只派出了末邪、未央两人去拦截,苍礼,凭你这么多年在山海集的经验,就算不清楚对手实力究竟如何,也万不该以为重岚带来的人能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击败吧?”
苍礼面不改色的回答:“那位公子先后击败了冲虚门阴阳术士,无垢山的法师、还有震天、昭天两派数十名剑术高手,没有恶战没有缠斗,是很轻松就能直接取胜,坦白说这等实力足以碾压这一届所有的竞争者,唐贤算是运气好,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右塔的龙符,否则和重岚的人撞上必败无疑,之所以只派出末邪和未央,也是因为察觉到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没必要浪费时间罢了。”
“照你的意思这比赛也不用办了,直接大摆宴席欢迎重岚少主加入十方会议好了。”龙傅冷哼讥讽,手指却因烦躁敲得更快更响,苍礼风轻云淡的笑着,脑子里却回想着解朝秀不怀好意的提醒,毕竟还是自己的雇主,他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面上也极为认真的找了说辞敷衍过去,“大爷也不必太过担心,白三娘看上了那位公子,她那里有些能让人醉生梦死的药,既然中途阻拦太难,那就干脆让他们出不了门好了。”
“白三娘?”龙傅微微一愣,似乎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她只是出身显赫,动起手来根本不是重岚的对手,你去……帮她一把。”
“是。”苍礼点头应下,龙傅叹了口气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推门而出的刹那间就恢复了商人标准的笑脸,顿时整个天都会场鸦雀无声,只见一朵金莲从天而降接住天街的主人缓缓漂浮到舞台的中心,这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客客气气的对着满场宾客挥手相迎,这时候从左右两侧的金莲里又走出两名金童玉女,端着两枚龙符围着舞台幽幽绕了一圈。
龙符清了清嗓子简单介绍了昨天的赢家,然后一只手指向重岚所在的包厢,一道金光汇聚成路直接铺设到了面前,另一只手如法炮制的指向了另一边的唐贤,掌声再次响彻全场,金莲上的歌姬也顺势变换了曲调,激昂的乐声伴随着此起披伏的喝彩,是唐贤的人率先从金光大道上轻巧的掠下。
那竟然也是一个女子,白裙黑发,撑着一把嫣红色的油纸伞,气质清冷,倒显得和过分聒噪的会场格格不入起来。
“阿潇……”萧千夜显然并不放心,然而云潇摆摆手对他露出一个胸有成竹的笑,“没事没事,就算有危险,有你们两个在旁边保护,我安全的很!”
说罢她就起身跟着跳到了舞台上,按照之前的嘱咐,苍礼控制着一朵金莲为她送上了一张古琴,云潇小心的检查了一番,白衣女子盈盈走来,脚步轻的宛如鬼魅,先是对她礼貌的颔首,淡淡问道:“公子要演奏什么曲目?”
云潇本来就是个赶鸭子上架的门外汉,西王母留下的乐谱她是一点也记不住了,只能勉强回忆起前不久为了准备帝都年宴练习过的曲子,硬着头皮故作镇定的回答:“那就《广陵散》吧,姑娘可是要以伞舞助兴?”
“助兴……呵,是公子给各位助兴了。”白衣女子虽是面含微笑,说话的语调俨然充满了敌意,云潇谨慎的勾动琴弦,同时不动声色的将自身灵力缓缓铺开,谁料曲调刚响,红色的伞轻飘飘的飞起,瞬间幻化出无数一模一样的伞面遮天蔽日的旋转起来,顿时观众的视线就被遮掩,只能调整着角度从伞面的缝隙里好奇的张望。
短短数秒的视线阻碍,白衣女子从伞柄中闪电般抽出了利剑,云潇抱着古琴大退一步,藏在间隙里的风雪红梅也不甘示弱的反击刺出,她的剑一出鞘,整个会场骤然飘起鹅毛大雪,宾客无不好奇的伸手去接,冰冷的雪珠里折射着红光,被掌心的温度融化之后飞舞起艳丽的红梅花瓣,霎时间,红伞、红梅一齐旋转,让人目眩神迷爆发出阵阵喝彩。
“剑……”白衣女子微微停顿,赞道,“原来公子也是剑术的高手。”
话音刚落,漫天的红伞压低了高度,朝着她的角度倾斜了半分,云潇抬眸望去,发现伞内密密麻麻的闪烁着银色光芒,白衣女子水袖轻挥低斥一声,原来那些奇怪的光芒是暗藏在内部的水针!
会场的舞台并不算很大,只要摔下高台就会被判负,而如此数量的水针精准的朝她刺来,全部躲避显然是不可能的,云潇镇定自若的勾着琴弦,西王母的音律之术分为“音杀”和“音愈”两种,以自身立点为圆心,乐声结成无形的音域屏障,但水针竟然还是深深的扎了过来,两种力量在暗自抗衡,琴弦在战栗,随时都会崩断!
云潇一手按住琴弦,一手拖着琴身,足尖在舞台上用力点落,剑阵同时出击,白衣女子惊觉周身环绕起锋利的剑风,只能大退跳跃到伞面上,两人陷入僵局的同时,台下的观众掌声齐鸣,惊叹着琴音曼妙舞姿动人。
萧千夜迎着风雪红梅的幻象走出包厢站到走廊上,辛十娘紧张的满手都是冷汗,只有重岚还安静的坐在原地,轻咳一声淡淡提醒:“不急,她占着优势,我们先看看对方到底玩什么把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