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天守道早已经备好了专用的马车,外表装饰富丽华贵,用了最上乘的金丝罩,实则里面暗藏海魂石铸造的铁牢,朱厌走在最前面,八名军阁正将紧随其后,云潇被他们一群人夹在中间,虽然一直试图尝试以分魂大法联系萧千夜,可灵力的回转却反复被截断。
朱厌时不时会歪着头笑看她,露出不怀好意的表情,这个人的结界术法真的非常厉害,是以他自身为核心,能跟着移动!
几次尝试失败之后,云潇微微仰头看着这个高大的“马车”,暗暗咬唇苦思冥想要如何才能脱身,天尊帝很明显是担心萧奕白的安危,又不能让手里唯一能让群臣心安的筹码逃脱,才会想出这种偷梁换柱之计,想要让自己代替萧奕白,成为新的筹码!
云潇眼珠转的飞快,发现这个马车非常的高,而手脚都被锁链牢牢铐住的她很难依靠自己走上去,想到这里,她目光一转,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变得楚楚可怜起来,缓缓转向身后的军阁将领,压低声音,故作小心害怕的道:“这个……太高了,卓凡,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
叶卓凡想也没想走上前,不等他伸手,朱厌从旁边毫不客气的挤过来,顺势一把搀扶住云潇的胳膊,笑眯眯的道:“是在下疏忽了,姑娘手脚不便,让我来帮你吧,不劳叶少将费心了。”
“你别碰我。”云潇瞬间变了脸色,低声警告,朱厌却丝毫也不松手,目光直视她,低道,“我又不是没碰过,到现在还这么生疏?”
云潇气从心起,又不得不按捺情绪,朱厌得意洋洋的靠过来,在她耳边发出轻笑:“别跟我耍花样了,陛下的命令是将你带到封心台,我若失手,回去还要挨罚,从天守道入帝都城,再到封心台的话,的的确确是要路过贵族府邸区,如果萧阁主眼下已经回家,确实有可能会和你遇上。”
云潇一言不发,朱厌是个在各大权势之间摸爬滚打多年的人,她这点小心思根本就逃不过那双锋利的眼睛,淡道:“你是不是想托叶少将去找萧阁主呀?我劝你还是死了这份心吧,叶家是什么身份,就算有明戚夫人保着,他冒然帮你也是大罪,你还是省省心,不要连累他才好。”
“哼。”被他一言道中,云潇不甘心的瘪瘪嘴,细细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弊关系之后,也不敢再找叶卓凡多说什么,朱厌单看她面上微妙的变化就对她的任何想法了然于心,手上一抬拖着云潇跨上马车。
马车的内部是坚硬的海魂石,缝隙间隔很窄,她连手都无法完全穿过。
叶卓凡还是担心的走过来,看清内部的状况脸色更加阴沉,连忙指了指一角嘱咐道:“阿潇,你靠着后边,这马车也是军械库改造过的,速度比寻常的马儿要快上三倍多,天守道虽然还算平整,一会跑起来还是会颠簸,你手脚不便,尤其是那个颈环,千万注意不能磕着碰着。”
“嗯,我会小心的。”云潇只得收起脸上的紧张,带着僵笑反过来安慰了他一句,叶卓凡本就心有愧疚,看见她这幅模样更是又心疼又无助,此时夜已过半,空旷的天守道寒风乍起,叶卓凡脱下外衣递到车内,小声说道,“你盖着吧,别着凉。”
“哼。”朱厌倒是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叶卓凡只是个普通人类而已,理应没有骨子里憧憬灵凤之息的本能,他不明白这个贵族公子为何明知云潇和萧阁主的关系,仍然会做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举动。
云潇接过那件衣服盖在膝上,明明是自身难保,还是扬起一个明媚如春的笑:“卓凡,谢谢你。”
“不,别这么说。”叶卓凡低下头不敢看她,独自走到旁边翻身上马。
“呵……你也不是什么好女人嘛。”朱厌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嘴里的嘲讽丝毫也不客气,“难怪萧阁主那样的人会栽在你手里,他们这种严于律己又自命不凡的将帅之才啊,就是对你这种有点小心思,又会撩又会装的女人一点办法也没有,呵呵,你要是出身曳乐阁,肯定也是个头牌花魁吧?”
“你还想跟我比一比谁更受欢迎吗?”云潇听见他的话,嘴里毫不退让,直接回怼了一句。
朱厌呆了呆,眉头微拧,没料到她竟然真的能接下自己的说辞,反而被她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心中一阵悸动,半晌才回过神来,笑道:“有意思,难怪当时在曳乐阁我一眼就看中了你,真可惜,我应该当时就强行要了你,现在被萧阁主抢了先,害我好后悔。”
云潇这才想起曳乐阁被他掀开衣服的事,玉面滚烫,眉心紧蹙,一双眼睛紧紧凝视着他,骂道:“嘴皮子倒是利索的很,我应该在曳乐阁就杀了你,你暗中谋害了多少人?不要以为现在得到明溪器重,他就是真心信任你,早晚有一天他要对付你。”
“明……”朱厌瞠目结舌,这个女人真的是不知天高地厚,帝王的名讳岂能在众将面前直言不讳!?
“哼。”云潇不想再多言,一把将马车的帘子盖上。
“要对付我吗?”朱厌缓过神,笑着思索她方才的话,自言自语的喃喃,“我倒是无所谓,至少他眼下最需要对付的人,不是我。”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丝毫不感觉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但是身边的军阁将领听到这番毫不留情的言论,都是不约而同的挪开目光,各自找到自己的马翻身坐好。
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事情,其实他们一早就有所听闻,当时只是震惊朝夕相处的少阁主身边竟然突然出现了女人,又听见从帝都传来的那些匪夷所思的桃色之言,好奇之余,倒也真心希望传闻中的那个女人能和少阁主比肩。
初次见面,他们八人同时伏击竟然不占上风,若非有朱厌在旁以术法相协,真想一把拿下她还真的有些困难。
在剑术的造诣上,她确实是和少阁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登峰造极,与他并肩实至名归,然而她的性子也是真的让他们有些目瞪口呆,她竟然和一个声名狼藉的曳乐阁男宠逞口舌之快,甚至丝毫不落下风!
坦白而言,以少阁主的冷漠性子,遇上这样神采飞扬的女子,却是如朱厌所言——栽在她手里,无可奈何。
众将面面相觑,虽然是在这种应该严肃的场合,可一想起少阁主会被这样的女子收的服服帖帖,又不禁有些好笑。
朱厌依旧走在最前面,军械库的马车速度飞快,原本走完整个天守道需要六个时辰,装上特制的铁蹄之后速度会缩短至两个时辰,等到东门出现在眼前之时,天边已经开始隐隐泛白。
东门早就有奉命等候的驻都部队士兵,一大早遣散了周围所有商队,只留了一条宽敞的大路直通内城。
云潇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马车停了下来,叶卓凡正好在窗子旁边,严肃的和另一位将军说着什么东西。
她想凑近听得更清楚一些,朱厌的脸瞬间又出现在正前方,憋着笑用力咳了一声。
云潇看见他的脸更是心烦,气鼓鼓的甩下帘子,但又担心萧千夜的安危,将耳朵紧紧贴在帘子上企图能听见只言片语。
从窗帘的另一边吹来一阵微微热气,又是朱厌的声音淡淡传来:“别偷听了,我直接告诉你就好了。”
云潇一把掀开帘子,看见那个人不怀好意的笑,像是在故意挑逗她开心,朱厌不急不慢的转了个身,伸手指向内城的方向,说道:“昨夜的确传出消息说天征府附近有人闯入,但是整个府邸被奇怪的术法包围,驻都部队无法进入,眼下要将八名将军全部征调过去支援呢。”
“还有呢?”云潇急的扑上来,一下子撞在海魂石的牢车上,叮咚一声听着都疼,但她却好像完全不在意,语气也骤然提高,“术法?萧奕白现在不能使用术法,千夜也不会术法,那是谁,是谁插手了?”
朱厌乐呵呵的看她焦急的样子,反而故意放慢了语调,一字一顿:“据说术法外围像一圈蓝色的海浪,还有凛冽的剑气环绕……”
“师兄!”云潇低呼出口,瞬间遗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被困的阶下囚,她用力抓住牢车拼命的晃动,体内的火焰明明灭灭,竟然在胸口前段凝固成艳丽的火球!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朱厌的笑也是在这一刹那收敛,他自然知道事态的轻急缓重,低声劝道,“坦白说,萧阁主的处境比现在的你安全的多,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担心别人,多担心一下自己的死活行不行?”
“明溪不会杀我。”云潇毫不犹豫的脱口,“他抓我,本就是为了牵制千夜而已。”
朱厌默然不语,他一贯擅长察言观色,陛下的心思他基本都能猜到,这才在短短的数月之内取得信任,成为陛下身边炙手可热的新人,可他又总是无法完全理解这里面复杂的关系,甚至经常隐隐感觉到帝位上的那个人,并不是真心想对付萧千夜。
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呢?天尊帝的所作所为时常透出微妙的违和感,乍看之下合情合理,耐心一想又细思极恐。
朱厌唇边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收敛,这种无法揣摩的圣意极为危险,稍不小心,他又将踏入万劫不复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