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两人同时沉默下去,风冥翻动着掌心两个墨色的漩涡,只觉得自己的内心也卷起了惊涛骇浪:“上次你和破军打起来之后,煌焰其实并未现身,他虽然能拖着破军无法去找寻新的宿主,但自己也被限制的很严重,所以一直在极昼殿以神眠之术休息,破军被你诛杀了修罗鬼神的头骨元气大伤,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再惹事,现在确实是最好的机会能彻底杀了他。”
“所以你必须尽快帮我找到唐贤,夺回那枚传国玉玺。”帝仲严厉的接话,那双一贯明亮的眼睛突兀的染满了阴霾,“不过千夜对我很堤防,云潇也一直躲着我,必要的时候,我需要你帮我引开他。”
风冥的心中咯噔一下,眼神雪亮的看着神裂之术的残影,目光逐渐凝聚成一点:“他提防着你很正常,坦白说你们没自己打起来,我就已经很意外了。”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对我动手。”帝仲发出柔和却决然的回答,“他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态宛如日暮西山,如果和我动手,只要我还手那就一定是两败俱伤,到了那个时候,我要死,他也要死,煌焰会彻底被破军吞噬,他最在意的所有人——云潇,萧奕白,还有他的国家、他的师门,都要一起陪葬,他虽然优柔寡断,但该分得清轻重,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和我一起杀了破军,将这个祸害彻底的铲除永绝后患。”
风冥只是看似冷定的站着,心跳却在这一刻骤然加速:“但他不知道你准备把云潇送到煌焰身边去,在借助火种消除死灰复燃之力的同时,暗中以自身战神之力诛杀破军的计划吧?”
“他没必要知道,妇人之仁只会坏事。”帝仲毫不犹豫的接话,眸子里闪过冷光,声音带着逼人的狠决,“他该做的是帮我补这最后一刀,而不是拦着我错过最佳的良机。”
风冥哑然失语,怔怔地看着冷月下那个握着刀面无表情残影,真的好似时光逆转回到了这个人带领同修踏入上天界的那一瞬,他忽然有种恍惚感,回忆起帝仲在温柔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非常坚定的心,只要认定了一个目标就会一往无前的走到底,这颗心曾被意外闯入的女人动摇过,又在他彻底放手之后恢复了冷定,只是这样的转变带着难以言表的某些特殊情绪,让他无限感慨,忍不住小声询问:“我可以帮你,但——你真的不会后悔?”
“后悔?”帝仲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浮出一丝无奈的笑,“换做从前我会不顾一切的保护她,但是现在,现在她必须为我做更多的事情,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怪不了我顺水推舟。”
这句话说的坚定凛然,听不出还有半分对过去的留恋,让风冥的心里忽然涌出说不出的寒意,或许是为了缓和过分凝重的气氛,风冥叹了口气揉着肩膀走到湖边,弯腰用手指搅动着水纹凝聚起点苍穹之术,很快以螺洲湾为圆心附近的流岛一一展露,唐贤是借着巨鳌从金莲空间里逃走的,眼下只要让元素精灵追着巨鳌的踪迹就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的下落,片刻之后,风冥迟疑的反复查看,嘀咕:“不在螺洲湾附近的流岛上呢,苍礼的金莲空间之术有这么强吗,能在那么紧急的情况下逃那么远?”
“不在附近?”帝仲略一思忖,低道,“那就在太曦列岛和婆门岛找找,金莲之术虽强,但非常消耗灵力,他一边帮解昭秀打架,一边命令半兽人对付重岚,不可能远距离开两个不同通道放他们逃生。”
风冥的手继续搅动湖水,终于精准的落在一处:“确实,他们在三途道。”
“三途道……”帝仲眼神变幻,“是婆门岛的从属国吗?”
风冥继续用手指控制着法术确定更加具体的位置,漫不经心的回道:“虽然不及太曦列岛名气大,但婆门岛也是历史悠久啊。”
帝仲略一思忖,凝视着水中缓缓浮现的画面,低道:“能找到苍礼和解朝秀吗?”
“解朝秀不清楚,他没有特征元素精灵无法找寻,但苍礼肯定不在附近,因为我没有感觉到金莲的气息。”风冥想也没想的脱口,“有两只山海集的巨鳌停靠婆门岛的海滩上,一只是唐贤的,在北侧的三途道,另一只应该就是沈眠岁的吧,在南侧的七界山,巨鳌受惊,估计会稍作休息再走,现在过去正好能一网打尽。”
话音刚落,风冥的手微微一滞,仿佛察觉到什么特殊的东西探过去仔细抚摸了片刻,惊道:“好重的魔气啊,婆门岛上怎么会有如此浓厚的魔气?”
“是魔佛波旬之力。”帝仲回过神来,想起螺洲湾发生的事情,“沈眠岁是婆门岛的国舅爷,曾几次散尽家财为魔佛修建寺庙,还要求国民按照规定礼佛拜佛,他之所以和龙傅称兄道弟实际也是盯上了螺洲湾背后源源不断的金钱,好以此敛财继续供奉波旬,据说是一个十分狂热的信徒,此番自己逃跑还不忘救走太曦列岛的公主白璃玖,大有要卖个人情给人家,好借机发展魔教的架势。”
“又是波旬?”风冥托腮想了想,回忆道,“当时在长安,那个郭佑安不就是魔佛的信徒?”
提起这件事情,帝仲忽然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喃喃自语:“嗯,郭佑安吃掉的那颗人参原株就是解朝秀暂时安放在长白山的,但他之所以能延年益寿,除去沾染的火种之力,更多的则是来自供奉的魔佛波旬,此行我正好遇到了一条万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苍龙,它在神眠之术中沉睡数千年,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当年的六欲顶,他说曾见过煌焰恰好路过,顺手剿灭了那里的一伙魔教徒,不过这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六欲顶的点苍穹之术也被煌焰破坏无法完整浮现,事情过去这么久,魔教卷土重来倒也不奇怪。”
风冥搅动着湖水,烦躁的叹了口气:“可不能由着他们发迹啊,会惹出大麻烦的。”
帝仲的眼睛严厉非常,很多零碎的线索正在拼凑成让他不安的图腾,低道:“我记得贤亲王说过,郭佑安供奉魔佛的慈藏寺始建于十三年前,自建成以来香火旺盛,单是僧侣就超过五千人,但是根据他的眼线乌鸦汇报,从慈藏寺祈福归来的百姓一开始会亢奋激动,随着时间的推移最后变得枯瘦如柴,精神也会痴呆木讷,但没有大规模的死亡案例出现,所以也一直没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最近中原沿岸是不是也在闹瘟疫,症状似乎有些相似?”
“中原沿海……”风冥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倒抽一口寒气,“确实有这件事,而且已经持续大半年了吧,前不久天澈才带着几个门下弟子过去,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帝仲指着水面上的点苍穹之术,忽然说道:“看看飞垣什么情况。”
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风冥还是照做变换了水面的法术,这一看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一眼神色,帝仲却笑起来了,双眸发出璀璨的金光:“这场瘟疫有些古怪,一定和郭佑安及魔教徒有关,擒贼先擒王,不过六欲顶眼下无法用点苍穹之术观察内部情况,还是不要冒然涉陷比较好,这样吧,我去找唐贤夺回传国玉玺,你让千夜直接去婆门岛抓住沈眠岁问清楚魔佛一事。”
“你自己怎么不去和他说?虽然一南一北,但唐贤和沈眠岁都在婆门岛,你们顺路呀。”风冥嫌弃的咧咧嘴,帝仲摇摇头,平淡的回道,“他不信我。”
风冥尴尬的看着他:“我们是一伙的,他不信你,难道会信我?”
帝仲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认真说道:“火种一事我本来就不希望他插手,既然瘟疫这么巧牵扯到昆仑山,那只要天澈在,他怎么着也得看在同门师兄的份上出手帮一把,我就是要找点其它的事情分散他的注意,免得坏我大事。”
风冥犹豫了一会,问道:“他的法术修为比你还拉胯,想自己用点苍穹之术找人那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去了,这样吧,我去飞垣找他,一来看看那几个染病的昆仑弟子是否沾染了魔佛之气,二来可以帮你稍微拖延几天,不过你拿到那枚传国玉玺之后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进去皇陵搞清楚情况。”帝仲不假思索的回答,暗自握紧了拳头,“荧惑岛不会好端端的在这种节骨眼上忽然被天帝独立隔绝,或许,他原本就是想引导我去别的地方找寻线索。”
“那位大人……真的会现身吗?”风冥的语气却是忧虑的,自抵达上天界以来,他没有畏惧过任何人,唯独提到这个力量之源的名字,心中会不自禁的涌起敬畏,帝仲低头沉思,平淡的回道,“我也不知道,六界的分离之后的规矩是他定下的,他就像一把戒尺严厉而固执,现在能留下蛛丝马迹引导我过去调查,多半是清楚某些事情……不能再拖延了。”
风冥默默凝视了他许久,深吸一口气问出了缠绕心底的那个问题:“这件事……指的是破军?”
帝仲闭目揉眉,一个画面是如此强烈,几乎要冲破他一片混乱的大脑,最终发出一声陌生的叹气,一字一顿好似换了一个人,回道:“破军是神界逃犯,败于天帝之后被羁押在天狱大牢,具体刑期恐怕是没人能算得清了,那扇通往人界的巨门……是天帝一时心软放走天火之时打开,不料破军借机一起逃走,此事他责无旁贷,又因神界浩劫腾不出手,一拖就拖到了现在,他虽然不插手其它境界的事宜,但一直有意无意的盯着两个逃犯的动静,肯定是感觉到这次破军之灾会酿成大祸,不得不给我提示,这才临时关闭荧惑岛,故意引导我去螺洲湾见那只苍龙,所以苍梧之海下方的皇陵,一定有解决黑龙之血的办法。”
风冥心惊肉跳的看着他——为什么他会说出这么精准的回答,难道他真的还能记起巨门背后神界的一切?
帝仲似乎并未察觉到自己刚才说那些话时候的微妙反常,他还是习惯性的转动着古尘的刀柄,只是稍作休息,以西王母神力缓和了神裂之术的负担后就匆匆赶往婆门岛的三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