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秋水还在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眼神慢慢亮起来,惊讶的握住好友的胳膊,低道:“五公主……是那个曾经被赐婚给千夜的五公主吗?”
“嘘……”明戚夫人被吓的一把捂住她的嘴直接拖进家门,她心有余悸的张望了一下周围,这才压低声音赶紧警告道,“秋水,你不可以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件事了,五公主被抗旨拒婚后本就闷闷不乐的,加上又不得先帝宠爱,这事就是她心里的死结,潇儿没过来的时候她还有个盼头,潇儿一来直接住进天征府,这下所有人都知道军阁主拒婚是为了个中原女人,她心里能舒服吗?”
“哦……哦。”云秋水尴尬的啧啧舌,抗旨拒婚一事她是早就听说过的,甚至这件事传到昆仑之后,女儿云潇还偷偷开心了好久,要不是被自己拦着,怕是那时候她就要跑过来找萧千夜了,想到这里,云秋水心里还是有些疙瘩,再想起之前五公主疯疯癫癫的样子,不安的道,“她怎么疯的?不会……不会是为了这事吧?”
明戚夫人托着下巴也是疑惑不已,念念有词的道:“不知道呀,之前一直很正常的,一个月以前突然变得一惊一乍,总说自己房里有虫子咬她,家里的下人给她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搬出去了,就剩一张床,就这样都不行,她说床上也有虫子,宁可睡在地上,还不肯盖被子。”
“虫子?”云秋水心里咯噔一下,想起毒虫座上的明玉长公主,连忙问道,“然后呢,真的有虫子吗?”
“没有啊,都搬空了,哪有什么虫子?”明戚夫人摊开手,自己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皱眉,“一个月前我去看过她,家仆们每天都在认真的检查府上的每一处角落,真的是一只蚂蚁也不放过,可她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都不让靠近,连丹真宫的大夫都被她赶出来了,那时候她病得还不像现在这般严重,只是每日精神恍惚嘴里面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和什么东西说话。”
云秋水默默攥紧了拳,也在思考五公主怪异的举动会不会和摘星楼顶的长公主有什么关联。
明戚夫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一边摇头,一边叹息,拉着她的胳膊两人一起往后院走去,边走边道:“她是半个月前突然恶化的,时不时就会从公主府上跑出来,到处抓着人喊救命,说起来也是奇怪,明姝没有学过武功,府上又有好多守卫看着,可她每次都能成功逃出来。”
“她逃出来一般都去哪里?”云秋水莫名其妙问了一句,这一下还真把明戚夫人问住,她想了想才道,“最开始总是喜欢往星罗湖跑,大冬天的就往湖里跳,最近这段日子倒是不去跳湖了,就在外城附近逮着人就喊救命,还又抓又咬、又踢又踹的,好在她是个公主,不然早就要被人打死了。”
“星罗湖……”云秋水认真的思考着,眼眸赫然闪亮,“是缚王水狱的那个星罗湖吗?”
“就是那里,以前她经常在上面泛舟游玩。”明戚夫人随口接话,云秋水却已然明白了什么,明玉长公主那种诡异的驭虫术是出自中原南疆一脉,如果只是按照常人所理解的那样,将五公主的情况视为“疯癫”,请一般的大夫去医治,那肯定是毫无效果,甚至越拖越严重,想到这里,云秋水顿下脚步,认真的拉住好友,“这可能不是一般的疯癫,去找些懂驭虫术的术士来看看,或许还能救她。”
明戚夫人却忽然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看出她的为难,云秋水心里咯噔一下,压低声音:“不行吗?我记得帝都有三阁两宫,其中之一就是祭星宫,既然丹真宫都可以派大夫去看她,为什么祭星宫不能派术士过去?”
“嘘……”明戚夫人又是将食指竖起放在唇中,眉头紧纽成一团,“秋水,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坦白跟你说吧,明溪继位之后,对他的几个弟妹也还算客气,唯独明姝公主不知道哪里招惹到他了,给到公主府上的下人和俸禄都比正常少了一半多,大家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心知肚明的很,现在谁也不敢轻易出手帮她,就怕得罪了明溪,自己也不好过。”
“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啊,明溪还是皇太子的时候,明明和她关系挺好的,那时候她双腿受伤被迫截肢,还是明溪亲自盯着的。”明戚夫人唉声叹息的,若是普通人家,明溪和明姝都是她的亲人,她这个做姑姑的理应担起长辈的责任,可偏偏他们身在皇室,如果在这种关系背景下起了什么芥蒂冲突,那就不是自己这种身份的人能够轻易插手解决的了。
云秋水还想再问什么,明戚夫人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骂道:“好了好了,都让你不要管了,我自己的家事我都不能插手,你就别操心了。”
云秋水被她一句话堵得无言以对,只好尴尬的吐吐舌头,不再多问什么,明戚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两人携手走入后院里,叶雪已经醒了,她穿了一件漂亮的羽织大氅,一见娘亲和秋水夫人同时回来,赶紧箭步跑过来,一手拉住一人,娇滴滴的道:“娘,你们可算回来了,晏哥哥来看我了,还给我带了好吃的点心,你们也一起尝尝吧。”
明戚夫人这才注意到后院的亭子里还坐着一个人,公孙晏见到她们礼貌的站起来,微微俯身低头。
明戚夫人面上虽然还是笑吟吟的,心底莫名一紧,面对一个小辈竟然感觉到无形的紧张,她摸了摸女儿的头,又拍去她肩上的雪珠,道:“去,找你哥哥玩去,娘和晏儿还有些事情要说。”
“哥哥去军阁了,我怎么找他玩嘛!”叶雪嘟起嘴巴,她虽然已经年过二十,但是因嗜睡症沉睡了几年,如今的性子还像个任性的小姑娘,明戚夫人无奈,只得哄着:“听话,晏儿是来商量婚事的,你不害臊,想在旁边听着?”
“婚、婚事……”叶雪听见这两个字,立马脸颊绯红,一路烧到耳根,赶紧用手揉了揉脸,支支吾吾的道,“哦……那我先回避一下,你们定好日子,可要告诉我。”
“快去吧。”明戚夫人只得无奈的哄骗,叶雪踮着脚哼着小曲开心的跑回房间,这时候公孙晏才从亭子里走下来,对着两人礼貌的拱手,客气的道,“七姑姑这次找我过来,想必不是来商量婚事的吧?”
“呃……咳咳,晏儿,你先坐。”明戚夫人尴尬的咳了咳,她知道公孙晏现在如日中天,比起她这个叶家的女主人,无论权力地位不知道高出多少,即使他在自己面前还是以小辈自居,但她也不敢真的得罪这个人,公孙晏也做了个请的手势,三人一起坐到亭子里,一时都不知该如何打破僵局。
“那个,晏儿,我知道你心里喜欢的人不是阿雪。”许久,终于还是心直口快的明戚夫人忍不了这种尴尬的沉默,她率先开口,也不和对方绕弯子,“我虽然不知道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但是阿雪这次生病着实有些古怪,现在她病情才刚刚好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复发,一直拖着你也不是个办法,我思来想去,还是得和你商量商量,婚事……要不就算了吧。”
公孙晏淡淡笑着,看不出丝毫的情绪变化,明知故问的接道:“婚事是当年我爹和叶老爷定下的,姑姑怎么不直接和我娘谈,反而过来找我呢?”
“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嘛。”明戚夫人好声好气的陪着笑,手指却不知不觉的将袖口拧紧,“你年轻有为,这帝都城、甚至飞垣全境,不知多少好人家的姑娘想要喜结连理呢,阿雪这幅病恹恹的模样,连我这个做娘的,都觉得她配不上你……”
“姑姑客气了。”公孙晏不动声色的打断她,也知道这种事情不能说的太直接,他脑子一转,瞬间闪过无数念头,但还是直接把决定权交给了明戚夫人,淡道,“我之前也因一些事情被革职查办,虽然因为侥幸救了天尊帝被赦免了罪,但也毕竟留了些不好的案底,说到不配,应该是我配不上叶小姐,姑姑既然开口了,我也不能推辞,爹娘那边若是七姑姑不方便亲自去说,就让我代为转达吧。”
“嗯、嗯,麻烦你了。”明戚夫人的笑容已经非常僵硬了,她紧张的拿了一个点心塞进嘴里,又因吞的太快噎住,用力咳嗽起来。
云秋水轻拍着好友的背,感觉她身体在微微颤抖。
“七姑姑还有其它事情找我吗?”公孙晏如愿以偿的松了口气,望了一眼云秋水,明戚夫人好不容易缓过来,听见他问的这么直接,又是心头一紧,犹豫了一会,终于压低声音说道,“晏儿,这是昆仑的大峰主云秋水,你之前也见过的,她是云潇的娘亲,现在云潇下落不明,要是和千夜在一块,恐怕还要被人追捕,都是做娘的人,我自然理解这种担心害怕的感觉,你能不能帮姑姑个忙……”
“找云潇?”公孙晏没等她说完就已经知道对方的意思,他的左手在袖中不动声色的握紧,一束淡淡的绿光在指尖游走,隔了一会,公孙晏已经知晓片刻前摘星楼上发生的事情,他随意笑了笑,接道,“帮忙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看云夫人脸色不好,似是有旧疾在身,还是留在七姑姑这里好好休息吧,至于云姑娘的下落,等我找到了,自然会告知天澈公子,让他代为去找,如何?”
明戚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云秋水已经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暗暗心惊这种不动声色的联络手段。
“可是……”明戚夫人担心的看了一眼云秋水,没等她再说话,云秋水笑吟吟的点头,站起来对公孙晏俯身行礼,“那就多谢公子了,澈儿住在外城秦楼里,一会我就去找他过来。”
“秦楼吗?那还是我直接过去快一些。”公孙晏倒是露出了赞许的目光,明戚夫人看着奇怪,又不好插嘴。
三人各怀心思,就在此时,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微微的颤动,由远及近,由深至浅,越来越明显。
明戚夫人被晃得站立不稳,只能一把抱住亭子里的柱子,惊讶的看着脚下,低呼:“地、地震?”
公孙晏稳如磐石的坐着一动不动,只是目光在一瞬间变得锋芒雪亮,面容严厉的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不是地震,这种响动自遥远的东方传来,是封印开始遭遇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