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止水怎么也想不明白孔妙之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不过,此时也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他对着手下耳语了几句,没一会儿李言林从内堂走了出来。李言林看到钱庄里这么热闹,似乎已经有所预料,只是看到屈止水的时候,语气生硬的说道:“大人,怎么打算放了在下”
屈止水把头冲向外面,装作没听见。木炎彬急忙走过去,拽了拽自己二哥,李言林冷哼一声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看向杜杰和孔妙之说道:“两位也在,什么时候李家的钱庄这么热闹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李言林语气不善,怼完知府大人,又开始怼杜杰和孔妙之。从早上开始,李言林就有些不太正常。
杜杰听完紧皱眉头,孔妙之却满不在乎,他给了杜杰一个眼神,随后慢悠悠的对屈止水说道:“屈大人,李二公子来了,那我就说一说”
屈止水客气的回道:“孔少侠,请讲。”
孔妙之看着李言林和木炎彬,最后落在掌柜的身上,然后才说道:“钱庄既然敞开门做生意,有客人来兑银子,不能不兑,但是李公子,我觉得你们这钱庄应该一时间拿不出一二百万两银子吧……”
李言林没等孔妙之说完,不客气的打断道:“拿得出来拿不出来都是我李家的事,不麻烦诸位操心了。”
孔妙之也不脑,听完李言林的话,脸上始终挂起他标志性的笑容:“哦那这么说李公子是知道钱庄来了大主顾”
几人听出了话外之音,眼神一下聚在了李言林身上,木炎彬不可思议的看着李言林,小声问道:“二哥,二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言林没给孔妙之好脸色,说道:“我又没聋,刚才外面吵吵嚷嚷的那么多人要兑换银子,我听的见。”
孔妙之没有纠结这件事,他把话挑明了说:“李公子,你有事瞒着我们,我知道。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我们也不想知道,如今雍州城被你搞成这样,实在是没办法收场,你赌上李家的退路,到底为了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来一点,这些现在都不重要了。如今天下三大商都想来雍州掺和一脚,倘若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没人会管,但你们这么做,已经闹的沸沸扬扬,雍州的人心浮动。这件事屈大人不会答应的,朝廷不会答应。”
孔妙之说完,李言林身体微微有些抖动,他强撑着看着门外的招牌,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孔妙之见说话奏效,紧逼着继续说道:“况且,你的父亲就会答应了吗你们李家在此百年。现在该如何收场了。你有想过吗”
李言林再也站不住了,他身体晃了晃,就要栽倒。旁边木炎彬一把把他搀住,他用尽力气把手抽了回来,自己摇摇晃晃的站在原地,木炎彬有些担心的喊了声:“二哥。”
李言林看了看他,眼神中充满了厌弃,摇头说道:“不要叫我二哥,我不是你二哥。你把李府拖进深渊,你为什么还有脸喊我二哥!”
木炎彬张大了嘴呆呆的在原地说不出话,他不明白李言林这是怎么了,李言林没有继续看他,他又自言自语道:“我又何尝不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我把整个李家上百年的基业都赔上了。哈哈哈哈……,父亲,我知道为什么当初大哥走了以后你怎么也不肯把家业交给我,儿子对不起李家!!哈哈哈哈……”
李言林声嘶力竭的喊着,像是愤怒之极的怒吼,更像是按耐不住的宣泄。
所有人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李言林,过了许久,他慢慢平复了。然后才说道:“我仁至义尽了,我该为李家做点事了。”
孔妙之见他已经想明白了,转过头对着屈止水说道:“知府大人,李公子想明白了,那咱们商量下,雍州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屈止水听到孔妙之这话急忙附和道:“一切都听武安公和孔少侠的。”
孔妙之也没客气,对着屈止水说道:“李家的钱庄不能停兑,一旦停兑,百姓们更会躁动。不过三大商人那笔钱有些麻烦,屈大人,我们可以唬他一时,不能唬他一世。他们只要静下心好好想想,就知道,咱们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李公子,如今钱庄内有存银多少你可以要据实说。”
李言林没有说话,只是冲着掌柜的点了点头,掌柜的急忙说道:“钱庄此时白银不过一百二十万两,不够三人兑换的。”
孔妙之点点头,然后继续问道:“李家如今不是在贱卖粮食吗其他铺子呢李家在雍州此时能拿出两百万两银子吗”
李言林心里默默合计了合计,冲着孔妙之轻轻点头。
“那好,屈知府、李公子,我有一个建议,你们不妨听一听。明天屈知府在衙门宣布,李家钱庄开始不限时兑换银票,只要拿着银票来,就能兑换到银子。不限时不限量,雍州此时不过五万户,我想两百万两银子应该也就足够了。而且百姓既然能兑换到银子,就没有那么多人前来挤兑了。”
屈知府听到后又问道:“那三个人怎么办”
“简单,按本朝律法,一旦有人状告钱庄,就要保全钱庄掌柜的和东家,直到把事情调查清楚。你一会儿就让他们去知府衙门状告李家,他们兑换不到银子,屈大人,你就接了这个案子。”
“可这么一来,李家名誉也会受损啊!”
“不一样,百姓手中能换到银子,他们就会自动把这件事和自己撇清关系,在他们眼里,这不过就是一桩案子,从明天开始,屈大人就派人宣传,说李家被三大商人裹胁,现在压低粮价就是第一步,目的就是要搜刮雍州城所有人手中的钱两。一旦时机成熟,他们就会用其它手段把大家手中的银子给赚回来。”
“赚回来孔少侠,我有些不太明白,粮食降到这种情况,其它商人怎么才能把银子都赚回来”
孔妙之看着李言林,李言林明白孔妙之的意思,他强提起精神把话接过来说道:“这里面有个很简单的逻辑,大人,你觉得粮食,卖的便宜一些好,还是卖的贵一些的好。”
“当然是便宜一些的好!”
李言林点点头,马上又摇了摇头:“对,不过不全对。这里有个很基础的概念,银子到底是什么”
“银子到底是什么”屈止水有些迷糊的反问了句
李言林接着说:“我从小经商,我父亲对我说的最多的便是,银子到底是什么这里面有一个根本的问题,银子为什么成为天下人的立命之本是因为银子就是你的购买能力。那你能拿银子买到什么,其他人能用银子买到什么所有能买到的东西就是所有银子的总价值。我打个比方,如果一百两银子代表着你能买一百斤的米。一斤米就代表着一两银子,假如现在就只剩下五十斤,你这一百两银子,也买不到更多的时候,那一斤米就代表着二两银子。”
孔妙之也说道:“若是天下能买的东西总量一直是不变的,银子越多,越没有价值。不过李二公子为什么能把百姓的神经挑动起来,因为便宜了,本来一斤米一两银子,如今七钱银子便可以买一两米。”
“这不是好事吗”屈止水还是不明白的问道
“好,也不好。雍州的银子变价值了。米虽然便宜了,但是相对其它东西反倒更贵了。因为百姓手里面没有钱了。手上没有钱了,可布匹的价钱没变,药材的价钱没变,虽然一时之间百姓的了好处,但是屈大人,你要知道,粮食是百姓的根本,李家如此恶意压低了粮价,百姓手中的粮也就变得不值钱了。”
孔妙之说完,李言林最后一针见血的总结道:“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很好理解的东西,粮价,只有粮商才有议价权。”
两人将其中的道理解释的清清楚楚,屈大人也是举人出身,一点就明白。明白以后的屈止水有些恨恨的对着李言林说道:“李公子,你打的好算盘啊。”
李公子冷哼一声,并不作答。孔妙之继续说道:“屈大人错怪李公子了,他打算近期离开雍州,所以坐收渔人之利的不是他,是闻着味来的剩下的三个。”
“商人都是无利不起早,李公子搅闹了雍州的市场,他们都是精明的生意人,看到有机可乘,就会出手。如今他们第一要做的就是压倒李家信誉,只要李家没有信誉,这雍州乃至整个西北的市场就会空出来,他们就会趁机将买卖开过来。第二才是趁这次李家的不明智的举动收割雍州百姓的资产”
屈止水此时再也不敢小巧眼前这个只有十几岁的孔妙之,他起身恭恭敬敬的对孔妙之施礼说道:“孔少侠,听君一席话,茅塞顿开,在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