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剑宗前山广场。
黑色巨剑傲然屹立,在朝阳下熠熠发光。
广场上人山人海。
与以往不同,今日前山广场除了参加比选的弟子外,各峰上其他未能参加比试的弟子也前来给他们参赛的师兄弟们打气助威。
这次峰上出战的都是各峰的好苗子,名气近两年都不小,个个实力非凡,彼此之间的胜负悬念也逐渐变大,吸引了几乎宗门里所有弟子前来观战。
抽签日后的第二天,在岳乘风的安排下,以黑色巨剑为中心,在其左右两侧分别布置了八张长宽均有五丈的擂台,两个境界共布置了擂台十六座。
擂台的东角立有一面红底黄边的幡旗,旗上写有一字,分别是“清”、“善”、“忠”、“抑”、“尊”、“让”、“贤”、“德”八个大字。
广场中心也有两张擂台,这两张擂台尚未插旗,其长宽均大于其余十六张,想必是作最终决赛时使用的。
两座擂台前,初阳境和明清境两张大榜高高升起,榜上人名两两成对,正是几日前参赛弟子抽签抽取出来对阵秩序图。
重剑峰长老岳乘风、正元峰长老俞东来、心经峰长老卢音以及代表朴混峰前来观战的祝宛如四人站在榜前。
他们身前,两个境界参与比选的一百三十位弟子整齐的排站成队列,一个个意气风发,自信满满。
岳乘风不时地抬头去看剑冢峰的方向,他在等成澜沧。
“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大师兄怎还没过来?”
他已经等得有些着急,隔了一会儿,待得日头又升起一些,与旁边几人商议一番,决定不再等大师兄,自己走上前,微笑地看着眼前一众弟子,两只胳膊抬起,示意周围喧哗的弟子安静。
诸弟子见状,逐渐收声安静了下来。
岳乘风身材略微有些发福,两颊红润,春光满面地笑道:“今日是我剑宗的比选大会,这比选大会,既是肯定大家的付出,也是给大家一次夺取造化的机会。相信你们都知道,比选大赛的前四名,是可以获得宗门奖励的。”
说话时他用上了内功,声音远远传开,广场上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上一届大会上,明清境的冠军是朴混峰的凌白,他获得了宗门奖励的乾坤戒;第二名正元峰的俞复青,也获得了一枚阴阳镜;第三第四名的师兄师弟们,也分别获得了宗门的奖励。所以我希望,在这次的比选大会上,你们务必都要拿出各自的全部实力,以期能获得成绩,夺得奖励,知道了吗?”
后面的几个字他刻意提高了声调,台下一众参赛的弟子立刻齐声道好,百余人的声音如滚雷一般在这片前山广场上响彻天空,就是旁边没有能参赛的弟子也起哄叫好,声音也还不小。
岳乘风望着周围没能参赛的弟子,笑道:“没能参选的弟子也不用着急,来日方长,往后刻苦修炼,争取在下一届参赛!”
说到这里,周围弟子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纷纷叫嚷着会继续努力,下回一定要参赛。
岳乘风满意地看斗志昂扬的剑宗弟子们,好一阵子,他才又示意众人安静,道:“那么之后的比选规则,就由各自擂台负责裁判的执事来向大家说明。这次比试期间,还望大家勿要骄躁,同时,尊重对手,尊重自己,全力以赴。”
众弟子纷纷允诺,岳乘风欣慰地点点头,当即高声道:“我宣布,剑宗的比选大会,正式开始!”
雷鸣般的掌声再一次响起,弟子们的欢呼声如激浪洪潮将剑宗的前山广场裹挟,与此同时,议事大殿附近的那口巨钟铛铛撞响,钟声悠扬且深厚,远远荡开。
参赛的弟子按三日前抽签所定的对手,两两组成一队,共同抽取一张签号来决定对擂的先后顺序。
杨晋一看着榜单,得知与自己对擂的肆拾号选手名叫韦世勤,他环顾人群,不知这位师兄是谁,正准备请长珀师兄帮自己寻人时,那韦世勤已经寻到了他跟前来。
他是正元峰初阳境的好苗子,时年十七八岁,和莫崖的年纪相仿。
在正元峰一众弟子里,他的天赋虽然算不得是最好的,但也不算太坏,也被俞东来所器重。
上次抽完签后,韦世勤得知和自己对擂的是朴混峰“大名鼎鼎”的杨晋一,心中窃喜了好一阵,峰上抽到了强力对手的师兄都说他运气好,表示十分羡慕。
昨晚,俞东来对众弟子赛前训话时,连一句叮嘱都没和韦世勤说,看来这位正元峰的长老对韦世勤能晋级一事,也已成竹在胸。
韦世勤面对旁人或许还不会骄傲,但面对几乎是宗门笑话的杨晋一,他的自鸣得意毫无掩瑕地表露在外。
他迎上前,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而后下巴微扬,抱拳笑道:“还请杨师弟多多指教。”话虽这么说,但眼神中却掠过一丝不屑。
杨晋一面对这次比选,心中并没有什么把握,早已做好了被对手淘汰的准备,见对手这般客气,他也连忙抱拳回礼,道:“哪里敢指教师兄,还请师兄手下留情才是。”
韦世勤微微一笑,也不多说。
两人随人群来到抽签处,在轮到二人抽签时,韦世勤毫不客气,自己大跨步上前,伸手便在签盒中抽出了一支长签。
“杨师弟,我们在柒号‘贤’字擂。”韦世勤将签递给旁边做记录的弟子,道:“现在就过去吗?”
杨晋一想知道师姐和长珀师兄在哪座擂台上比试,便道:“师兄你先过去,我等会儿就来。”
韦世勤当即抱拳离开。
杨晋一见自己的“贤”字擂在远处较偏的一个角落,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在人群中正在搜寻师姐和长珀师兄的身影,肩头忽然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回过头,见来人却是与他同时入门的莫崖。
“紧张吗?”
莫崖的语气很淡,声音也变了许多,脸上依稀看得出来当年的些许轮廓。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二人相见时候的笑容,一双明眸似深潭般波澜不惊,竟也看不出喜忧。
关于杨晋一五年修为不涨一事,莫崖也从旁人嘴里到听说过一些,但他没有和其他人一样嘲笑对方,他甚至时常在心底为这位一起上山的朋友鼓气加油。
对这个和自己同一天入宗门的杨晋一,他始终是有着一些好感,甚至在心底将他视作是自己唯一的朋友。虽然两人不过浅识一场,但杨晋一被叶一城救下来的那一幕,让他不自觉地将对方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内心一种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情感,紧紧地将他和杨晋一系在了一起。
“你这几年怎么样?”杨晋一忽然问他道,“我从师兄那里听说了一些你的事情。”
莫崖忽然沉默不语,好半天才道:“你这几年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正元峰上的这位韦师兄实力不一般,你要多加小心。”他拍了拍杨晋一的肩头,就准备转身离开。
不知怎的,杨晋一忽然开口将自己突破了的事情和他说了,道:“其实我已经突破了。”
莫崖身形顿了顿,回过头终于露出一丝淡淡地笑意,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说完,他转身走进了人群中。
杨晋一看着莫崖的背影,只觉得好像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莫崖的背上。他如此心事重重,看着都让人觉得难过,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他们第一次在议事大殿后厅里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那时候他紧张于自己能否入宗,没有过多去体味,现在回想起来,这座大山至今都在莫崖的肩头上,且那份沉重更胜以往。
他完全将自己这五年间经历的煎熬忘在了一旁,满心都在发道:“我的朋友,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事?”
杨晋一心中感到一阵难过,透过人群之间的缝隙,看着越走越远的莫崖,不禁出了神。
“他跟你说了什么?”
叶灵珊早就留意到杨晋一的变化,她抽完签之后也一直在寻杨晋一,找到他的时候,莫崖和他正在说着什么,便没有前来打扰。
杨晋一回头,但见叶灵珊两眼弯弯,笑靥如花,好似万丈霞光忽然驱散了角落的黑暗,满心的阴郁在此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小师姐,杨晋一胸口立刻升起一股酸楚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很想现在就大哭一场。
是啊,这么多年来,倘若没有小师姐和师兄们时时在他的心间洒进阳光,他杨晋一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忍不住又回过头去看莫崖,但已不见了莫崖的身影。
“莫崖呢?他会不会也有像师姐,像师兄这样的人来关心他?”
他长舒一口气,道:“他提醒我要当心对手。”
“哦?”叶灵珊不禁觉好奇,道:“瞧不出他与你一般像石头,居然还会关心人哩。”
杨晋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叶灵珊会说自己像石头。
叶灵珊又道:“你的比试在今日吗?”
“嗯。”杨晋一点头,用手指了指广场南面角落里的一座擂台,道:“我在七号签‘贤’字擂,师姐你呢?”
叶灵珊眼中掠过一丝失望,道:“我抽了二号,在‘忠’字擂,本来我还想你来看我比赛,结果你也要比赛。”
杨晋一忙道:“我那边很快就能结束了,我结束了就马上来看你。反正我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
“不许!”叶灵珊正色道,“你要全力以赴,这五年来的努力,你怎敢不拼一把就放弃?”
杨晋一见她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只得答应对方,表示自己一定会尽全力而为。
叶灵珊的表情这才转而为而笑,温柔道:“我要是先结束,就来看你。”她两颊一热,泛起一丝红晕。
不知道师姐今日怎么忽然这般奇怪,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温柔,和往日的她完全不同。
杨晋一有些出神,看着奇怪的师姐支支吾吾道:“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