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静好,只是有人为你默默负重前行。
不说宋远桥兄弟与双清在驿馆休息静养,治疗伤势。
也不说皇上在乾清宫与群臣商议,如何处理辽东倭寇犯境之事。
却说,一直没有现身的双英,任谁都想象不到,此刻,她就在皇城御苑之内,被双清在愤怒之下,揍了一顿的郑贵妃的长春宫中。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双清甫一入宫,就将表面一派安静祥和的皇宫内苑,搅了一个天昏地暗,鸡犬不宁。
皇上最宠爱的郑贵妃被她胖揍了一顿不说,就连权倾朝野,一向骄横跋扈、目空一切的二皇子汉王爷,也是被她好好的修理了一顿,贴身高手与侍卫死了一大堆。
这且不说,就连他自己,都被这个调皮搞怪的小丫头,打成了一个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浑身绑的像个西方的法老木乃伊。
可是,双清这个始作俑者,却是屁事没有的,被皇上亲自安排住进了,招待各国贵宾特使的驿馆,被驿丞侍候的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此事,在朝野上下,顿时引起了一片轩然大波。
无论一品大员,还是贩夫走卒,都是议论纷纷,大跌眼镜!
双清在皇城御苑的所作所为震惊了朝野,人们对她的身份和来历充满了好奇。
而在驿馆中,双清并不在意外界的议论,她依旧我行我素,享受着驿丞的照料。并与宋远桥兄弟们,互相商量着,如何医治殷梨亭的相关事宜。
然而,这位永乐大帝,却对双清的举动产生了些许的好奇和疑虑,他决定召见双清,亲自了解事情的真相。
当双清奉旨来到乾清宫,她并没有如常人一般,大礼参拜当今皇上。
她只是微微弯腰抱拳一礼,口中还尚算是恭敬的道:“民女昝双清,奉旨觐见,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威严地注视着她,心里却在暗暗的道:“看来贾爱卿所奏不错,这女子,果然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绝世佳人。比起朕的那些贵妃娘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不知道,她的为人心性如何?是不是如她的姐姐一般,是一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若是如此,将她纳入后宫,那朕也就不虚此生了!”
他自在心里忖度,表面上却是一脸戚严的问道:“朕已经看在张仙师份上,特许你在御花园中游玩,你却为何要在皇宫内惹是生非?”
双清坦然回答:“我,不,民女只是看不惯那些飞扬跋扈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
皇帝心中一动,他意识到双清或许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于是他微笑着说:“好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朕今天特赐你金牌一面,以后若再遇不公之事,可直接奏报于朕。”
双清本欲辞不受,可是,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遂唇角微翘,露出一抹迷人的弧度,躬身谢恩:“承蒙皇上厚爱,民女却之不恭,就拜领了。民女谢主隆恩!”
她再次谢过圣恩,然后转身离去。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引起了皇帝的注意,未来的日子恐怕不会平静了。
至于皇上对她那番微妙的心思,双清自己却还懵然不知。
她兀自以为自己如此幸运,是托了张三丰这位老神仙的福,让皇上对她另眼相待。
她在驿馆住着,正在为殷梨亭的事情,而伤脑筋。一会儿指使宋远桥去医馆买药,一会儿又要俞岱岩为她烧水熬药,一会儿又指挥驿丞到皇宫太医院去拿药材。正在忙得焦头烂额,不亦乐乎。
此刻,外面熙熙攘攘,双英却正舒舒服服的半躺在温暖又宽大的床铺上。
在她床边上坐着一个,约有二十四五岁、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白衣宫装美妇,正温柔又怜惜的看着她。
不过,这美妇此刻却是微微的,显的有些狼狈,原本吹弹可破的左边脸颊上,有点些微的瘀青,左手上吊着绷带,右手大拇指与食指间的虎口上,也是青紫一片,头发也是有点凌乱。
在床头边上,一个约有十三四岁的青衣圆脸垂髻小鬟,正一手捧着一碗熬的浓浓的、又香喷喷的鸡汤,一手拿着一个调羹,正在慢慢的,又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的喂给她吃。
她全身都缠着绷带,连眼睛都没能幸免。
不一会儿,那碗鸡汤就被她吃了一大半。
那小鬟轻轻的问道:“姑娘,你吃饱了吗?要不要奴婢再去给你换一碗热的?”
双英温婉的一笑,轻轻摇头,微微嗔怪的道:“晓晓,我说了多少次了?人生来就是平等的,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我的出身和你一样,都是平民百姓。你叫我一声姐姐就好,不要老是自称奴婢。再说,我这身子骨儿,可不能吃太多。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我与贵妃娘娘说会儿话。”
那晓晓躬身答应,便收拾了一下碗勺,用托盘端着,躬身退了出去。并体贴的带上了房门。
那白衣丽人伸左手轻轻的抓住,她被绑的像粽子般的小手,右手食指和中指拈着一方白色的绣花绢帕,温柔又仔细的给她轻轻的擦拭了一下,唇角残留的一丝汤渍。
接着又轻声埋怨道:“双英姑娘,你可知你这次闯下了多大的祸?”郑贵妃叹了口气说道。
不错,这位漂亮又高贵和善的贵妃娘娘,正是被双清愤怒之下,揍了一顿的郑贵妃。
双英轻笑一声,“谢谢贵妃娘娘关心,民女不过是小小的教训惩戒了一下那些仗势欺人的家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呀,怎么这么冲动?这次皇上没有追究,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郑贵妃无奈地摇了摇头。
双英语气坚定地说道:“如果再遇到这种事情,我还是会出手的。我可不想看到那些坏人欺负弱小。”
郑贵妃看着双英,心中暗暗感叹,这姑娘真是侠肝义胆,嫉恶如仇。
“好了,不说这些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多谢娘娘关心。”双英感激地说道。
“那就好,你便安安心心的在本宫这里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本宫在,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郑贵妃温和道:“刑部这些大老爷们儿,对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儿,居然也下得了如此重手?你这伤,有点麻烦呐!御医都来给你换了三次药了,怎么还不见好?真的是让人担心。”
双英莞尔一笑,微微抬起包裹着绷带的左手,轻轻的捏了捏郑贵妃的手腕,正想说什么话,却突然脸色微变,语气轻柔又疑惑的问道:“贵妃娘娘,你受伤了?”
郑贵妃一愕,下意识的问道:“你的眼睛又看不见,又是怎么知道本宫受伤了的?”
双英解释道:“民女虽双目失明,但嗅觉和触觉极其敏锐。刚才民女不小心碰到了娘娘的手腕,发现脉象异常,有经络瘀堵之相。便猜测娘娘可能受伤了。”
郑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久居深宫,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没想到双英竟有这般本事。
双英继续说道:“娘娘不必担忧,民女自幼学医,虽然不敢自比神医华佗扁鹊,但也算是登堂入室。若蒙娘娘不弃,愿为娘娘诊治。”
郑贵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道:“双英姑娘,你自己的伤势如此严重,连起身都极为艰难,又如何给本宫诊治?”
双英认真的说道:“娘娘有所不知,大夫看病,不外乎望闻问切。民女虽然是双目失明,但可以为娘娘诊脉。”
说到这里,她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的搭在贵妃手腕上,开始为郑贵妃诊脉,她的神情专注而认真。
过了一会儿,双英的眉头渐渐舒展:“还好,娘娘的伤势并不严重,只需调养几日便可痊愈。只是可惜,我双目已盲,更难以起身,否则,只须为娘娘针灸一下,便可以好的更快。”听到这个消息,郑贵妃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但是,听到她语气中的遗憾之意,也是不由的出声安慰道:“你也不要忧心。俗话说,好人有好报。你如此仁义为怀,又重情重义,一定可以恢复如初,安然无恙的。但本宫还是要多谢双英姑娘。”郑贵妃感激地说道。
双英微笑着摇摇头,表示这是她应该做的。
不过,双英却不免心中疑惑,微微好奇道:“娘娘,请恕民女冒昧,您久居深宫,又甚得当今皇上宠爱,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伤害娘娘?”
郑贵妃却摆了摆手,一脸不以为意的道:“没什么。只是一点误会。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双英心里讶异,看不出,这位尊贵的皇妃娘娘,居然有如此心胸。当下不由得又高看了她几分。
当下也是微微一笑:“娘娘大度,民女佩服。娘娘既然不愿再提,那民女便不提了。只是,民女那位殷六弟,情况有点特殊。需要我亲自治疗。民女斗胆请娘娘帮忙,能不能帮我将殷六弟接进宫来?”
郑贵妃皱眉沉吟不语。
好半天后,才为难的看着她,低声道:“昝姑娘,你这可不是为难本宫吗?你那么聪慧过人,想必知道,这宫里,除了皇上与太子殿下,便再也没有了男人。殷六侠他一个男子,怎么能入我寝宫?若是皇上知道了,本宫宫中忽然多了一个男子,那恐怕不仅本宫性命不保,殷六侠也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双英知道她说的没错。
她也沉默了一下,忽然道:“娘娘,那要不,我晚上偷偷溜出去,去找殷六弟?”双英提议道,“反正我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没人会注意到我。”
郑贵妃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太危险了。宫里戒备森严,你一个身受重伤的盲人,怎么能轻易出去?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双英咬了咬牙,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斩钉截铁的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殷六弟受苦啊。他是因为我,才受的这些磨难和伤害。如果我不救他,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郑贵妃心里讶异,忍不住问道:“你的性格温柔和顺,又知书达礼。那位殷六侠素有侠名。本宫想不明白,以你的心性为人,怎么可能会伤害了殷六侠的?难道,只是一场误会?”
双英却是一声凄然长叹,低声道:“娘娘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
她将殷梨亭正月初八下山,所经历的苦难折磨,都大致的说了一遍。
直到他在青城山蘑菇岭,被张宇初二人残忍的杀害。
郑贵妃听完这段过往,也是心疼的伤心落泪。
她暗暗的发誓,得瞅个机会,将此事上达天听,为殷梨亭向张宇初讨个公道,为他报仇雪恨。
不为别的,只为心中的那一份天道公理,若是让他们这穷凶巨恶逍遥法外,那就是天理难容!
郑贵妃看着双英坚定的表情,心中不禁一动,“双英姑娘,你对殷六侠真是情深义重。请恕本宫冒昧一问,这位殷六侠,可是你的心上人?你们二位郎才女貌,当真是天作之合。若是如此的话,等你们都好了之后,本宫便奏请皇上,为你们赐婚如何?”
双英原本是神色淡然的在跟她说着话,突然听到此言,不由得被吓了一跳!
她双颊晕红,低声叫道:“娘娘净取笑人家!在民女心中,殷六弟便如我的亲弟弟一般。我对他只有疼爱怜惜,绝无那般心思。”
郑贵妃只当她害羞不肯承认,当下只故作不知道的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本宫就冒帮你一次。不过,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双英感激涕零,低声拜谢道:“多谢娘娘成全,民女一定会小心的。待治好了六弟之后,我便会回来。一定不叫娘娘为难。”
当晚,吃过晚饭,双英便趁着夜色,在贵妃娘娘的贴身侍卫的保护下,坐着软轿,悄悄地离开了郑贵妃的寝宫。
她凭借着娘娘特赐的腰牌,以出宫治病,和为娘娘办事为由,混出了紫禁城,并凭借着敏锐的听觉和强大的感知能力,向路过的民众打听了一下,在一更将尽一时分,便成功地找到了殷六弟与妹妹双清所居的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