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满福楼的大门被重重拍响。
砰砰砰!
“谁呀!”门内一女子声音不耐烦地响起:“打烊了!”
“是我,焦安。”
咯啦一声,大门从里面打开,一眉目清秀的年轻女子面带笑容一下子冲了出来,扑到焦安怀里。
“哥!”
“诶诶外面还下雨呢,进去说,进去说。”
满福楼大厅内的灯火尽数被点亮,两匹马从偏门引进了院子,年轻女子丝毫不顾及焦安屁股后面跟着的一大群人,只满面笑意地盯着焦安。
“哥,你这要回来也不说一声,好给你留门啊。”
焦安却未答话,指着女子的衣服假怒道:“你怎么就穿个两当就出来了,成何体统。”
女子两手一摊:“有什么关系,偌大一家店今日就我一人,我想怎么穿便怎么穿了。难不成哥哥的朋友们还有想轻薄妹妹的么?”
“咳咳……”焦安有些尴尬,忙岔道:“那房间都空着呢?”
“嗯呢。”
“快些给客人们安排房间吧。”
“好咧!”
很快,众人皆分到房间,除了张昭成要求与五花大绑的俘虏同一间,死盯着他之外,其余都是一人一间。偌大的满福楼瞬间半满。
焦安的妹子办事麻利,见重伤的青竹也不过问,见五花大绑的邹元清也不过问,倒是挨到谢裒谢鲲两兄弟时抬眼望了下,见谢鲲缺了两门牙的样子莞尔一笑。
“妹子,叔父叔母呢?”焦安到房里卸了兵刃,轻甲,只着布衣出来。
“说是近日生意冷清,只白天有食客,晚上没住客,晚上都回去陪小侄了。”
“哦……你倒还提醒我了,尽快找些饭食出来给每位客人送去,记住切莫怠慢了。”
“好,好……咦,这么晚了你去哪?”
“我去寻顾大夫。”
“都快亥时了,顾大夫该是休息了吧!诶,外面还下雨呢。”
“救人一命,不得不去呀。”
“那好,哥,伞你拿着,路上小心!”
“好!”
青竹房内,小小的身躯躺在卧榻上,轻轻皱眉,似有痛苦。折星已轻轻从青竹手中取下,归鞘,此时静静躺在青竹身侧。短剑的长度与青竹的身形更贴合,几乎感觉折星与青竹本就是一体一般。
秦溪焦急地盯着青竹的面庞,时不时看向正在为青竹号脉的张昭成。
不多时,张昭成起身。
“张天师,青竹怎样?”
“钜子一路悉心呵护,青小娘子伤势并未加重。目前外伤的血已基本止住了,虽然尚未包扎,但问题不大。最主要的还是重塑丹田气海一事,贫道建议钜子立即开始,包扎之事待医家来了也不迟。”
“好,请张天师教我!”
“其实也简单。所谓丹田气海,便是内劲阶段主要修炼的内息汇聚之地。以外力重塑丹田气海,其实就是需要将自己的内息从穴位注入对方身体,探知寻找身体内残留在各处的内息,不论多少,一并理顺,裹挟在其周身经络内运行,最终尽数汇聚至丹田位置即可。钜子既是修习道家真法,必然对气有更独到的感悟,胜过寻常武者,操作起来也更容易。”
秦溪闻言微微皱眉,虽有心救助青竹,可推气引息之事,自己也没做过,心里没底。
“如果失败,会怎么样?”
“只要能理顺散布在身体各处的内息,即便不引导至丹田,也可保性命无虞,只是以后只能做个外功境界的武者了。”
“呃……晚辈没有经验,一会开始推气之时还请张天师多多从旁相助。”
张天师哈哈一笑,微微摇头道:“欲找准穴位,自然是要裸身以对,贫道就不便留在此处了。”
秦溪登时惊愕:“可我与青竹并非……那种关系……”
“哦?贫道见钜子对青小娘子无比细心,妄自揣测了哈哈。但是这一路上贫道也有观察,除了钜子,怕是再无其他人对这小娘子有如此深厚的情谊了。想来这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
秦溪半晌无语,看着满身伤痕的青竹,似下定了决心,又问道:“该从何处穴位入手?”
“上中下三丹田,自廉泉起,过天突、膻中、中脘至气海,沉命门起至中枢、神道、大椎、脑户,绕百汇终于印堂,如此算是一周循环。寻常武者感气不明,这些穴位都要行推气之法,若是钜子的话,贫道觉得膻中、神道两穴即可。”
秦溪面色一滞,尴尬道:“可膻中在……”
张昭成略略一抚须:“救人性命抑或污人清白,世事哪有两全其美的。如何抉择在乎钜子一念。”
秦溪一怔,向张昭成深深一揖:“晚辈知道了。”
张昭成离开了房间。
秦溪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青竹,内心翻涌不止。
毫无疑问,青竹是有心接近自己的,秦溪不傻。但是冲着秦溪这层钜子的身份,身负的真法,还是别的什么,秦溪不得而知。
反正不会是冲着秦溪这个人。
秦溪心底又想起那一抹红衣,一个约定。那个女子,曾让秦溪有一种望眼欲穿的感觉,而内心的失落是真实的,可以触及的。
但相对于青竹,秦溪并没有这种感觉。
只是从被青竹盗了扳指开始,本就不属于同一世界的两人,居然有了交集,还越来越多。
青竹对于自己,完全是一种全心全意听命的样子,即便是自己一个嘱托,豁出性命也要完成。
可青竹究竟图什么呢?
是让自己重视她?亦或重视青睐毒宗?总不至于是拿性命为当日窃扳指一事赔罪吧。
可眼下,别无他法了吗?
青竹舍命护佑谢家两公子,秦溪自然不能允许青竹出事,连沦为外功武者,秦溪也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推气引息,势在必行。
而眼下诸人,诸葛稷有庞薇,需得避嫌。谢家两公子家中也是有妻室的,而且内息修为不够。王悦虽无妻室,实力不济,心性也大大咧咧,过于少年。
念及此处,秦溪哑然失笑。一行人中明明自己年纪偏小,也就比小羲之大了些,居然还觉得王悦过于少年感。
是自己心老了么?
青竹眉头紧锁,无意中发出轻微的呻吟,将秦溪思绪拉了回来。
秦溪伸手探了下青竹的额头,很烫。
算算时间,自张天师施展符术后也过了两个时辰,已由不得再纠结。
秦溪缓缓将青竹扶起,心中默念:得罪了,轻轻褪去上衣。
而后盘膝相对而坐,调运内息,行凝气之法,手指轻触青竹的膻中,闭上双眼。
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息一点点涌入青竹的经络,引导流转。
如张昭成所言,青竹的经络中内息或阻滞懈怠,或狂乱躁动,似被强制打入周身各处大穴,全面激发自身潜力,但再难回流丹田。如果不及时理顺,只怕轻则脏器坏死,重则筋脉尽断,神仙来了也难救治。
秦溪内心隐隐作痛,只是自己一句吩咐,何以至此。
秦溪的内息似柔风甘雨,顺着青竹的经络缓缓流动,沿途将青竹散乱的内息收拢,引导,或冲开阻塞的穴位,或安抚狂躁的内劲,上至廉泉承浆,下至中极曲骨,任脉理顺后,秦溪缓缓睁开眼睛,正欲移至青竹背后,却发现一双灵动的眼眸正直直注视着自己。
秦溪吓了一大跳,全身一哆嗦,几乎从榻上栽下去。
青竹嘻嘻一笑,又立即憋住,脸红的像新娘子的盖头。
“你……醒啦……”秦溪尴尬的想找个缝钻进去得了,话语都结巴起来。
“……嗯……你帮我引导到廉泉时,就醒了……”
“呃……张天师说,还有神道穴……”
“嗯……”青竹瞥见秦溪尴尬的窘相,如偷东西被抓住的孩子一般,不禁想再逗一逗,又轻轻开口道:“秦溪,任脉往下不是还有一处穴位么。”
“啊这……呃……那个……不大……”秦溪只觉得自己一头撞死算了。
“嘻嘻,逗你的。督脉还有劳你了。”青竹羞赧一笑,深深低下头去。
秦溪只得迅速坐到青竹背后,拼命深呼吸,定心神,行凝气之法,指尖点至神道,内息缓缓涌入。
青竹房间对面,张昭成看过王悦的情况走出。虽然经历一番大战,好在谢家二位公子和王世子均无大碍。诸葛稷房间空着,应该还是在楼下自己的房间里,尝试撬开那人的嘴巴。
张昭成正欲下楼,一阵噔噔噔,却是焦安的妹子端着一堆饭食往上走,抬头见到张昭成,正欲退回去避让,但张昭成招手示意,自己先退开了。
“多谢道长了!”
“哪里,有劳小娘子了。”张昭成让开位置,焦氏上了二楼就要往房里送去。
“诶,掌柜的,等等!”张昭成突在后面唤住。
焦氏闻言一愣,回身道:“道长唤我焦燕即可,小女子只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掌柜哦。道长有何吩咐?”
张昭成微笑施礼道:“焦燕小娘子,那间厢房请暂时不必送餐食,尽量不去打扰即可。”
焦燕顺着张昭成所指望去,正是那受伤女子的房间。焦燕立即明白,点点头,快步走向对面去了。
张昭成缓步移至一层,推开自己的房门,只见诸葛稷坐在八仙桌旁淡定饮茶,那墨绿道袍老者全身已松了绑,却耷拉着脑袋动也不动。
“诸葛公子,他这是……”
诸葛稷微微一笑,摸起桌上一物递给张昭成:“张天师,可识得此物?”
张昭成接过手一看,是个金属小牌,背面呈黑白两色,雕饰云纹,正面刻两大字,赫然正是“王悦”。
“阴阳令!?”张昭成脱口而出:“竟然是阴阳家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