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溪救我!”
诸葛稷惊呼着快步后退,红衣女子的剑极快,眼见剑尖即要刺中诸葛稷,却忽然再难向前一分。定睛看时,却是秦溪不知何时如鬼魅般闪到女子身边,生生将她的手攥住。
“姑娘,实在对不住,此事因我而起,你可莫怪罪他,怪罪我好了。”
红衣女子被秦溪的身法吃了一惊,又给一招锁住,哪还谈得上什么怪罪,只觉得手上越发疼痛,便扭着手怒道:“放手,放手!好疼呀!”
秦溪闻言立即触电般地松开手,脸唰地红了。
红衣女子一肚子气没处撒,见着秦溪木讷的样子,怒骂道:“你脸红什么红,你们甩我一身水也就算了,还言语调戏我,你还脸红,好意思吗?”
秦溪脸更红了。
“小娘子见谅见谅,”诸葛稷见红衣女子放下了剑,又作死般地凑过来:“《诗经》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娘子年纪轻轻就如此俏丽,实在惊为天人,又正值这上巳佳节,春景烂漫,碧波相映,在下见姝而醉,实在是一时语失呀。”
“哼!油嘴滑舌。”红衣女子插剑回鞘,不愿再多牵扯,一脸不悦地扭头走开,临了还瞥了一眼诸葛稷手中裹着鹿皮的短剑,轻蔑道:“当是什么宝贝,这等破剑落水便落了,丢了又如何。”
未及红衣女子走开几步,诸葛稷懒洋洋偏带戏谑的声音竟再一次响起,似追着那女子的背影:“哎呀可惜可惜,本以为是倾国佳人,谁知也是一个以貌取物的俗世女子,可惜了我那一串滔滔不绝的赞美了唉,你说是不,秦溪?”
秦溪几乎想一脚把诸葛稷踹进水里,如此无礼的言语还这么大声,周围许多人的目光都盯向这里,如芒在背。
那红衣女子果然停了脚步,满面怒容地折回,死死盯着诸葛稷:“你说谁是俗世女子!”
诸葛稷眉毛一挑,将手中裹着鹿皮的折星一扬,嘿嘿一笑道:“我打赌你手中这佩剑遇上我这把破剑必折!”
“笑话!就凭你这破烂短剑?”
诸葛稷嘴角轻扬,朗声道:“敢比剑吗?”
秦溪就这么呆站着看事态发展一发不可收拾,居然在上巳佳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比剑,忙拉着诸葛稷,对女子道:“姑娘你别理他,这就是一把破剑,他醉了醉了。”
谁知红衣女子并不领情,冷笑道:“比就比,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若是我不小心伤了你或者断了你的宝贝短剑,可莫怪我。”
“好!”诸葛稷爽朗大笑,指着前面不远处一竹林道:“那里去,免得误伤路人。”说罢也不管秦溪,抬脚便走。
“去就去!”红衣女子断然跟上,路过一脸愕然的秦溪身边时还不忘说一句:“你看见了,他自找的,你不许出手!”
秦溪呆了片刻,忙快步赶上。
竹林内,红衣女子与诸葛稷对面而立,诸葛稷面带微笑,但在红衣女子看来分明是纨绔子弟心怀不轨的奸笑。红衣女子嘴角一声冷哼,铮一声长剑出鞘,脚踏七星,手腕轻转,剑光如泼水般向诸葛稷漫天罩去。
“好剑法!”诸葛稷朗声称赞,却全然没有动作,只稳稳立在原地。
秦溪一脸焦急,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只能心里祈祷着这红衣女子消了气便罢了,可千万别弄出人命来。
转瞬间剑光已至诸葛稷面门,只见诸葛稷仅将折星齐眉平举,连鹿皮都没取下。
“当!!”两兵相接,漫天剑光在一瞬间生生停了下来,剑尖距离诸葛稷发冠仅一寸,但也无法再往下一分。
两把剑都没断,秦溪长吁一口气,可红衣女子的脸色已极为难看。
本来这一击也只是教训一下,未出全力,可非但多变的剑路被对方一眼看穿,自己引以为豪的神兵居然还未将那裹着鹿皮的短剑劈断,当下心里一沉,忙收剑细看。
不看不打紧,一看之下,红衣女子竟直接弃剑蹲坐于地,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番操作看得秦溪目瞪口呆,诸葛稷则啧啧摇头。
“姑娘,你没事吧?”秦溪关切地上前询问,可那女子却哭的更大声了。
诸葛稷拾起女子弃于地的长剑走到秦溪面前,两人细细看去,原来兵刃相接之处已分明凹了一大豁口,几乎断到剑脊,若不是这女子未出全力,估计这剑早已断为两截了。
但即便是这样,这把剑等于废了,神仙也难修复。
诸葛稷将裹着鹿皮的折星丢给秦溪骂道:“你看你干的好事!”
“啥?我?”
“对啊,就是你,要不是你的折星如此坚利,怎会害的人家小娘子损了兵刃!”
“我……”秦溪语噎。
“诶呦喂!”正说话间,又有一人快步入了竹林:“我正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啊!”
秦溪与诸葛稷一并望去,来人是一少年男子,墨色宽袍着暗金纹路,身材高挑,目若朗星,笑意盈盈。
“留意,怕是寻仇的来了。”诸葛稷暗戳戳与秦溪道。
红衣女子也留意到来人,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唤道:“哥哥!”
墨衣少年行至三人面前,打量了下现场,对红衣女子打趣道:“这倒是奇事,从来都是你把别人打哭,怎么这回碰钉子了?”
那女子闻言愣了片刻,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哭的是昏天黑地,伤心欲绝。
“诶诶起来,姑娘家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墨衣少年扶起那女子,细心地替她拍着身上的泥土。那女子仍有哭腔,抛珠滚玉。
本以为墨衣少年会滋事寻仇,可他却微笑着对秦溪和诸葛稷作揖道:“胞妹自幼习武,性格泼辣,恶习难改。此番也是承两位兄台厚爱,给她一个粗浅的教训,在下在此谢过。”
诸葛稷与秦溪一并回揖,诸葛稷汗颜道:“惭愧惭愧。”说罢便将手中长剑双手奉还。
墨衣少年也双手接过,细扫一眼,面色微变,但很快再拜道:“感谢两位少侠手下留情。”
诸葛稷回道:“公子客气了。”
墨衣少年环望四周,笑道:“正是上巳佳节,前方水边设有曲水流觞,两位少侠若不嫌弃,可否一同前往?”
“尚好!”诸葛稷笑道,又对秦溪道:“这便是我与你说的最好玩之事。”
四人在竹林间缓步而行,墨衣少年一手拉着一脸委屈的红衣女子,阔步与诸葛稷并肩走着。秦溪只跟在诸葛稷后面,低头可见那红衣女子摇晃的裙摆,但两人皆不言语。
墨衣少年道:“在下容光,胞妹名为容卿,可否请问二位少侠……”
诸葛稷笑道:“少侠不敢当,乡野小童罢了。在下姓朱名吉,这是我好友秦溪。”
名为容光的墨衣少年抱剑道:“幸会幸会,朱兄有所不知,胞妹这把剑并非她自己的,而是家父多年前重金聘请有名的铸剑师所打造,一向以削铁如泥着称,此番我带她出来游玩,她是偷了此剑带出来,本以为完好归还即可,此一番回去免不了要挨上一顿痛骂了。”
秦溪偷眼看那容卿,见她果然被说中心事,眼眶又微微泛红。
“唉呀,实在惭愧,无心之下为容兄添了这么大的麻烦。实在不行请容兄开口,此剑值多少钱,我朱吉回去与家中长辈言说,一定双倍偿还!”
容光摆摆手笑道:“罢了罢了,钱财乃身外之物,家父爱惜卿妹,不会对她怎样的。只是在下好奇,能将此剑几乎腰斩的宝剑究竟是何模样?可否斗胆一见?”
诸葛稷回头努努嘴道:“喏,秦溪手里的便是。”
秦溪忽见容家兄妹的目光齐刷刷聚在自己手上,容光的目光充满着炙热,而容卿的目光竟带有一丝恐惧了。
秦溪无奈,双手将折星递给容光,容光停了脚步,郑重地也双手接过,轻轻地掀开鹿皮。
天光若水,竹影摇曳,万千世界似都映在折星之中,剑刃冷艳光滑,无一点豁口。
容光轻抚着折星剑身上均匀密集的水样纹路,啧啧称赞:“无上神兵,难得一见,幸甚至哉!”
半晌,容光缓缓将鹿皮重新裹好,庄重地双手将剑奉还给秦溪,沉声道:“不知可否知晓宝剑之名。而且铸此剑者当是隐世大能吧?心智坚韧,技艺纯熟,已非常人能及,敢问两位少侠可否将此人姓名行踪一并透露一二,好让我回去也有理由与家父言说了。”
诸葛稷闻言哈哈大笑,用力拍着秦溪的肩膀,对容光道:“不……不好意思,失敬了,这铸剑师确实是个隐士,不知秦汉,不问帝王。”
容光闻言一脸疑惑,但见秦溪面色大囧。
秦溪轻叹一口气,对容光深揖道:“容兄谬赞了,此剑名为折星,是我半月前铸成,实在不值一提。”
容光闻言一怔,与容卿面面相觑。
“你是说,这剑是你自己打的?”容卿不可置信地问道。
“正是……”秦溪再拜,语气中无半点戏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