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稷这一掌,不仅孔侃吓了一跳,这严掌柜直接一大哆嗦,失手碰翻了面前的酒壶,咣当一声碎了一地。
严掌柜从未想到眼前这年轻的公子哥儿居然有如此迫人的气势,登时动也不敢动,只任由那酒壶盖子在地面上滚了一圈又一圈。
诸葛稷两眼紧盯着严掌柜道:“明月姐姐的婢女是一路陪着明月姐姐的,晚上孔伯伯寻到那婢女,她刚好昏倒在竹林边上,紧靠你驾驶牛车的道路。我想请问,那么大一个活人倒在路边,你视而不见?”
“这……我岁数大了,眼神不大好啊!”严掌柜做苦状道。
诸葛稷冷哼一声:“你远远地一眼认出百步外的明月姐姐,却看不见近处倒在地上的侍婢?再者,方才我与孔伯伯入了店上了二楼小包间,你人在一楼角落打着算盘,却一眼瞥见我们,直接跟了上来,这叫眼神不好?”
孔侃面色阴沉,低声道:“老严,我们相识也有十多年了,如今是我的宝贝女儿失踪,你居然还在我面前撒谎!明月还是孩子时候就一直唤你作严伯伯,你心何安!”
严掌柜被诸葛稷与孔侃说的浑身冷汗,头都不敢抬,但听闻孔侃最后一句时却勃然大怒,指着孔侃道:“就是因为我视明月作自己的亲身闺女,才不愿将事情告诉你!”
孔侃闻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严掌柜:“你说什么!?”
严掌柜怒道:“多好的一个孩子,就因为你的家规,你的伦理纲常,失了极好的姻缘,才一步步沦落到现在这副模样,活的如此痛苦!”
孔侃目瞪口呆,喃喃道:“我没有……”
严掌柜继续道:“是,我当时看见他们了,除了明月和她的侍婢,还有一名男子,看样子,他们是预谋好的,章老的船按时抵达小码头,那侍婢和那男子直接将明月送上船,连包袱都带了!”
诸葛稷道:“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明月姐姐是要离家出走!”
“是!”严掌柜依然很愤怒:“当时明月看见我了,央求我不要立刻告知她的家人,如果日后有人查问起来,也只说看见她一个人坐船走了便可。”
“可是你完全可以自始至终保持缄默,这样对明月姐姐更好,你自己也省得麻烦。那你为何要对庾亮说出你看见她坐船走这件事?”
“我也不想说啊!”严掌柜愤恨道:“庾大人调了城防出城的记录,能看到我去往哪里,走的哪条道,他直接在我茶楼打烊的时候一个人找上我,用他庾家的影响力和地位逼迫我,我怎能不说?”
“你也算是对得起明月姐姐所托了。”诸葛稷出言宽慰严掌柜,又对着还在怀疑自己的孔侃道:“孔伯伯,我们得马上回去,我怕事情有变!”
“好!”
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返回湖边的孔宅。
待侍者阿泰打开大门,诸葛稷突然问道:“今日可有其他人进出宅府?”
阿泰一愣道:“没有呀。”
诸葛稷点点头,同孔侃快步入了宅子,低声对孔侃道:“孔伯伯,请带我去寻那侍婢。”
“好!”
天色已晚,两人在孔宅昏暗的小道上急速行走,周遭无人。
诸葛稷问道:“孔伯伯,令千金的侍婢入府多久了?”
孔侃一愣,思忖片刻,喃喃道:“记不清了,是十一年还是十二年来着。总之在明月小的时候,雪丫头就成了她的侍婢。”
“雪丫头?”
“是,我们都唤她冬雪,因为她是在一个大雪天,明月在郊外路边捡的,那一年明月也就才过了十岁,雪丫头估计刚五六岁吧,没了爹娘,几乎要被冻死,入了府之后就成了明月的侍婢,说是侍婢,其实明月待她如妹妹一般。”
“所以她最了解令千金,愿意帮助她去追寻属于她自己的幸福。”
“难道说,这整件事都是明月与雪丫头计划好的?”
“起初应该是这样的。令千金那封绝笔信,想必也是这冬雪给你的?”
“是啊,明月失踪第二日,雪丫头将此信拿给我,说是在明月书架上发现的,确实是明月的笔迹。”
“所以我猜测,令千金遭逢打击,心如死灰,而了解她的婢女冬雪知晓她心中唯一仅存的亮光,便是六年前与其交好的那位苗人男子,所以伙同他人一起策划了这起看似是令千金求死,却实则是离家出走,前往湖对岸寻故人的计划。”
“可如果是她们两策划好的,冬雪又为什么会被人打晕?”
“很简单,因为时间和去向。一位老人划船渡过整个大湖需要大量时间,如果刚出发就暴露,你势必会立即坐快船去追,那样她便无法脱身。所以唯有延迟这冬雪被你发现的时间,再来个不知去向,才能确保令千金顺利抵达她所想的彼岸。至于被严掌柜撞见,应该是意外之事了,令千金与冬雪姐妹情深,又对不辞而别心怀愧疚,才会嘱咐严掌柜被问起时只说她一人乘船而去,这样一来,造成令千金打昏冬雪,自己乘船离开的假象,你才既不会怪罪到冬雪头上,又知道宝贝女儿实则是离家远行了。”
孔侃闻言,面如土色,沉默不语。
“但是,却也正是这个嘱咐,让章叔死于非命!”诸葛稷沉声道。
孔侃大惊,紧盯诸葛稷问道:“怎会如此?这章叔,究竟死于谁人之手?”
两人正聊着,前面已接近一处小院,檐角玲珑,秀竹丛丛,在月色下无比静谧。
诸葛稷往前一指:“如果冬雪无碍,很快就知道这凶手是谁了!”
两人绕过院墙,走进院落,却见这小院唯一的屋子一片漆黑。
诸葛稷一声大呼:“不好!”一个箭步冲入屋中。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后进入的孔侃立即将灯点上,看见屋内的情形,竟两腿一软,瘫倒在地。
主床榻侧边的一张小榻旁,穿着薄纱的冬雪倒在血泊中,这狠厉的一刀几乎将其从颈到胸砍断,鲜血满墙都是,一双眼睛仍然睁着,脸上写满了惊恐与难以置信。
年仅十六的花季少女,就这么在住所被人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