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令文和万灵儿分别掂起了小小的红色药丸。
万灵儿的表情是肉眼可见的激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服下了这个,以后令文就再也不用受她的制约了……
而楚令文的面上却是一派平静,看不出丝毫情绪。
她的目光紧紧地聚焦在了这粒小小的药丸上。
吃下去,以后,她就自由了。
可最爱自由的她,此刻却并不是十分情愿。
这种复杂的情绪,只有她一人知道,无法与人诉说。
万灵儿当先一步,一把将药丸大口吞下。
“令文,愣着做什么?快吃啊。”
齐晔忍不住催促。
楚令文抬头扫了一眼齐晔,而后又看向楚牧。
这一眼,让她忍不住眼眶酸涩。
义父的眼里,分明有太多的情绪:担忧、紧张、期待、祝福……
楚令文不再犹豫,将药丸直接塞进了嘴里。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楚牧似是放心地叹了口气。
楚令文垂下了头,她悄悄地落下了一滴泪。
很快,她又抬起了头,又恢复了平素里的样子。
这一切都被秦忆尽收眼底。
楚令文的心事不难猜,齐晔正是为了她才来的华京。若是她与灵儿的牵绊已经没有了,她的亲事就该被提上日程了吧。
秦忆瞟了眼正不知神游到何方的江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拧着眉头,不用说,一定又在琢磨侍剑山庄的事了。
秦忆暗暗下定了决心:以后就算拼了他这条命也得将侍剑山庄的真相查清,他真怕江怀过不去这个坎儿了。
越想,秦忆越是为自己感动,天底下像自己这么好的兄弟,可真是百年难遇啊!
“敢问万老前辈,她们二人服下了药,这子母蛊该何去何从?”
楚牧的问题打断了江怀和秦忆的“天马行空”,二人立刻朝万毒老祖看去。
万毒老祖不着痕迹地瞥了二人一眼,送给他们一个放心的眼神。
只见万毒老祖不停地抚着下巴上的洁白的胡须,作沉吟状,过了许久,方缓缓说道:“服下了药,她们体内的蛊虫就会陷入沉睡当中,若无意外的话,应该是没事了。”
“沉睡?”
齐晔重重地咬了咬这两个字。
“万老前辈,只是沉睡吗?若是再苏醒,那可如何是好。”
不怪齐晔担忧,其他天门中人,包括楚牧在内,恐怕亦是如此感想。
万毒老祖冷哼了一句,看着齐晔凉凉地道:“你这小子,不懂医吧?”
“晚辈的确不懂。”
“你不懂医,所以不了解蛊毒。这蛊虫一入体,蛊毒就与血脉融合在了一起。若是将蛊虫杀死,人也就没命了。如今,用老夫炼出的药丸将蛊虫催眠,就是最好的办法。若无意外的话,蛊虫应该不会苏醒。”
听完了万毒老祖的解释,齐晔仍忍不住问道:“万老前辈,无法将蛊虫从身体里引出来吗?”
听到了齐晔的话,不等万毒老祖发作,秦忆已忍不住了。
“齐少侠,难道我师叔祖还不如你一个不懂医术的外行吗?将蛊虫引出体外,说得轻巧,你引一个试试。若是可以的话,还用得着你说吗?我师叔祖已经说了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你还狡辩什么。”
秦忆的一通抢白,齐晔有些不服,却也没有再开口。
楚牧思量再三,终于问道:“万老前辈,她们是不是可以像寻常人一样生活了?若是……若是……”
楚牧“若是”了半天,始终无法将完整的话说出口。
可在场的人几乎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万毒老祖的白眼儿眼看着要翻上天了。
“楚大侠,你是想问,若是老夫的灵儿有什么意外,令文是否会有影响,有什么不敢直言的。”
说着,万毒老祖重重地拍了身侧的灵儿一巴掌,正好打在了万灵儿的背上。
“爷爷,你做什么?好痛啊。”
万灵儿背过手去揉后背。
“令文,你可有感觉?”
楚令文缓缓摇了摇头。
见状,楚牧及天门众人大喜。
万毒老祖又哼了一声,“灵儿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的,应该是影响不了令文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请万老前辈明言。”
岳清池又跳了出来。
有些话秦忆估摸着由万毒老祖说出来不太合适,干脆就由他代劳吧。
“只不过灵儿若有个三长两短,就不敢保证令文如何了。纵然蛊虫已经陷入沉睡中去,可毕竟寄存的是活体。若寄主有个好歹,谁也不敢保证蛊虫会如何。母蛊不安分,子蛊更是不得安宁。所以,我师妹还是要好好地活着的。”
楚牧何许人也,怎么会听不出秦忆的言外之意。
当即,楚牧立刻保证:“灵儿与令文情同姐妹,楚某也一直将灵儿当作世侄女的。灵儿与令文,都会好好的,谁也不会有事。”
楚牧心中产生了一个坚定的想法:不若就将灵儿与令文永远留在天门好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有他看着,当万无一失。
……
离开了天门在华京的据点,江怀和秦忆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走。
“江怀,你看岳清池那个样子,一听见楚大侠盛情挽留灵儿继续留在那里,那家伙简直乐得找不着北了。还有毒老怪,只顾着自己去访友,完全不理会咱们了。”
江怀自然知道,万毒老祖急匆匆、兴冲冲地去寻司空宗师,就是去显摆自己的能耐了。
子母蛊那玩意儿,都被他想办法解决了,这不得好好说上三天三夜啊。
“秦忆,司空宗师若是问起,如何炼制的药丸,万爷爷会坦然相告寒冰雪蚕的事吗?”
“说不准。不过,寒冰雪蚕是从昭王处得来的,就算被人知道了,又如何?堂堂昭王,弄到一两个了不得的宝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秦忆说的是啊。
就算知道寒冰雪蚕是从秦焰处得来的,又能如何呢?
天底下,压根也没有人知道寒冰雪蚕原来藏在侍剑山庄啊。
“江兄、秦兄,可真是巧啊!”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眼前的人不是申屠影,还能是何人?
江怀看着秦忆,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刚刚才嘲笑过岳清池的秦忆,这会儿,恨不得连眼里都开出一朵灿烂的“花儿”来。
“申屠姑娘,相请不如偶遇,不如同去饮茶吧。”
申屠影大方应承。
江怀与这二人走了几步,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了下来。
“秦忆,申屠姑娘,你们先去,我有东西要买。”
“是了,那家店就在这附近,你去吧,我们在前面的茶馆等你。”
秦忆接得十分顺溜。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江怀是有意为他创造与佳人独处的契机。
只是,纵然独处,说的也多是江湖或朝堂中事。
风花雪月,什么时候能与眼前人谈论谈论这些,这福气秦忆想都不敢想。
刚才是两个人游荡,如今是一个人闲逛。
江怀走走停停,时不时地驻足看看,发现,这华京城的人间烟火实在令人流连忘返。
只可惜,他什么时候才能心无旁骛地享受当下呢。
可能,此生都再无机会了吧!
走着走着,江怀在一个摊贩处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卖拨浪鼓的小摊儿。
“这位公子,拨浪鼓。您看看,小的敢说,整个华京都没有比小的拨浪鼓响声更脆的了,您听听。”
机灵的小贩立即摇起来一个拨浪鼓。
“咚咚”的声响一声又一声地敲打在他的心头。
他也有一个拨浪鼓,做工只是一般,却是幼年时他的宝贝。
父亲说,那是娘亲亲手为他做的。
那个小小的拨浪鼓,应该也随着大火化为灰烬了吧!
“公子,买一个吧。”
江怀随手摸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抬手接过拨浪鼓,直接摇了起来,摇给已经无父无母的自己听。
“江怀,江怀,咦,好端端的买个小童的玩意儿作甚?”
“你不是与申屠姑娘饮茶去了吗?这么快。”
“哪有心情喝茶啊,申屠影说,秦焰昨日离开了华京,归期不定。她还说了个秘密,走,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