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比武大会,是虎眺崖百姓的盛大节庆,在这六天里,大家伙放下农活,专为看少年们比武。除了争排名、抢女婿,这个节日还有柔情的一面——订婚。有些心急的长辈,不等孩子加冠,便把他们的婚事操办了。
常与莫起、莫洛二人来往的同龄人有四个:李青松、陈雪、刘汝真、鸠摩超。
李青松与陈雪两家交好,两人青梅竹马,婚事早已定下。刘汝真与李青松常斗嘴,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感情深厚。
刘汝真进了八强,之后消失了三天。他今天兴致并不高,好兄弟与陈雪要成婚的事他有所耳闻,虽然心中隐隐倾慕陈雪,但他仍能真挚地祝福挚友,盼他们能幸福。
此时此刻,李、刘二人正坐在屋顶看着远处,怔怔出神,默契无言。
直到太阳西斜,到了离开的时候,刘汝真才嘱咐道:“若是有一天世道变了,天翻地覆,你可也要跟阿雪好好的,知道吗?”
李青松傻乐着:“我和阿雪好着呢,不用操心。”
刘汝真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又缓缓松开手:“天不早了,我该走了……”
……
莫起回到屋中,太阳已完全落下,黑咕隆咚的,房间里点着蜡烛,屋内却空无一人。莫起心想:“虽说店里没什么客人,可这么晚了,老冯老宋也该回来了。不对,莫洛怎么也不在,往常他早就蹲在桌边等饭吃了。”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去找上一找,便在莫起正要踏出门槛时,迎面走进来一位黑衣人。
此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压根瞧不出是谁。莫起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马上笑着往屋里迎道:“客人先坐,我们掌柜的还没回来,要点些什么跟我说,我先记下。”
三年过去,莫起对店小二这份活计已经很熟练了。
黑衣人并没有踏入屋内,而是直直地盯着莫起。他隐匿在夜色中,仅有一双眼睛发出幽幽的光芒。
莫起心想:“这人真是奇怪,都是街坊邻里的,干嘛捂这么严实,也不吭声,看着怪瘆人哩!”正自想着,一点寒光忽然从他眼角闪过,不会错,那是匕首!
莫起立马警惕起来,一手扶桌,眼角余光匆匆扫过大堂,通往厨房的路在左后方位置,通往二楼的楼梯应该就在正后方不远处,除此之外便是黑衣人伫立的正门了。
莫起左脚稍微后撤,尽量平稳呼吸,重新问道:“客人,您点些什么菜?掌柜的马上就回来。”莫起哪知道他们何时回来,只是撑撑底气罢了。
黑衣人缓缓打量了一周,仍是没有答话。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大堂为之一亮,大雨将至!
莫起趁着雷光扫了一眼黑衣人的面容,漆黑一片,除了双目,什么也看不清楚!
“客人!”莫起的手有些颤抖,他紧紧扶住桌角,使自己表现的不那么奇怪,“您听到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黑衣人的嗓音有些沙哑,也许是不想让人听出来,故意为之。
“莫……”莫起刚提一个字,“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夹杂着一些细微的声音,一道寒光闪过,黑衣人亮出匕首,一个箭步冲过来,伸手抓向莫起。
莫起仓皇间用力拉翻桌子,隔在二人中间,同时迅速往身后瞟了一眼,后退几步来到两个通路的交界处,一边是厨房,一边是楼梯。
黑衣人发出刺耳的奸笑,身轻似燕,踩上四脚朝天的桌腿,黑袍张开向莫起扑来。
莫起不敢怠慢,施展轻功,不留余力往厨房方向跑去,耳边风声鹤唳,眼看黑衣人的魔爪就要抓到他!
“轰隆!轰隆!”炸雷声接连响起,将屋内两人映得一清二楚。
莫起记得,厨房所在的后院,由石墙围起,根本没有出路!
黑衣人眼见就要得手,脚下步幅更大。
莫起须得经过一扇窄门,煞白的墙体在黑暗中分外清楚。他拼命往前跑,不过并不是朝着那扇门,而是墙壁。
黑衣人桀桀发笑,继续往前追赶,速度更甚方才,眼看仅剩一寸之隔,莫起沿墙而上。黑衣人伸手往前一探,正抓到莫起的肩膀。莫起“啊”地叫出声来,那正是他被白璃攸打伤的地方。
说时迟那时快,莫起裹在身上的袍子被黑衣人一抓而下,他毫不迟疑,双足用力蹬墙,借力向后腾空而起,正落在楼梯扶手上。
黑衣人抓了空,怒不可遏,立马转过身往楼梯奔去。便在这瞬息,莫起已沿扶手走出三步的距离。
但看黑衣人,只一跃便与莫起缩小到几步的距离,他双足点地如蜻蜓点水般,又凌空跳起,攥紧匕首朝莫起脚踝刺去。
莫起哪敢回头,只猜敌人已近身后,离二楼还有五六阶的距离,他集全身力量奋力一跃,刚好落在楼层之上。
黑衣人刺了个空,大喝一声,只一步便冲上二层。莫起趁他扑空的当儿,已进入自己的房间,刚甩上房门,身后巨响便已传来,木门轰然倒地。
莫起大惊:“照这速度,被赶上是迟早的事!”没有时间给他再多想,黑衣人已逼近身后,周遭也再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他跃上窗沿,撞破紧闭的窗户,从二层跳下。相比之下,黑衣人则从容许多,落到地面如叶般悄无声息。
右前方便是刚刚莫起下山回来时所经之路,左前方通往武馆,正前方则通往闹市。
此时雨势已大,吞没了他的呼喊声,街上再无行人,有些人家早早熄了灯火。
他放弃宽敞的大道,专捡一些羊肠小径,依仗对地形的熟悉,勉强和黑衣人保持十步的距离。
然而,整个虎眺崖镇就这么大,这最后一拐,便是通往大路的三岔口了。
往闹市和武馆走,路面过于平直,很容易被抓到;往崖上走则耗力,黑衣人武功高强,往上跑便是自寻死路。
已经没有选择!
正当莫起准备与黑衣人拼个鱼死网破之际,有个模糊的人影从通往虎眺崖的小路匆匆走来。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此人淋着雨,怀中紧紧抱着机关鸟,正是白璃攸!
……
兵部议事大堂内。梁恭与刘启、迟德昭分席而坐。今日多了一人,僧人打扮的鸠摩延。
刘启道:“太子殿下,虎眺水坝已成,敌军水源已在我军掌控之中。”
梁恭道:“甚好。八年间,参与虎眺水坝修建的不下万人。你认为,其中有几人可以独挑大梁,再率万人修建此等大坝。”
刘启道:“此坝乃郭图主导修建,朝廷派往学者不下百人,恐怕只有沈敬、祖元、宋守之三人,有能力承担重任。”
“甚好!开枝散叶不在于快,而在于精,大事还要徐徐图之,刘大人勿急。”梁恭莞尔道,“迟大人,兵部这边如何?”
“震天楼已经交付了五十具新式火炮,弹药百万斤。”迟德昭犹豫了一会,“还有一事,雷琼赠予我军投石车十辆,希望我军攻打虎眺崖镇时,用投石车,而非火炮。否则,他宁肯震天楼被新军铁骑踏破,也不再为新军提供火器。”
梁恭颔首思索片刻:“他可有说原因?”
迟德昭回道:“雷琼小儿担心火炮会使生灵涂炭,戾气太重,精明如他断然不愿背负杀名。”
梁恭道:“我军挥师百万,气壮山河,岂能被他要挟。先用投石,攻不下,便用火炮。”
迟德昭领命。
鸠摩延来自西域海螺城,此行是为了在中原传教。战乱时期,百姓流离失所,社会秩序崩塌,梁恭急需一位贤者教化子民。
梁恭道:“我已经派人在都城修建了布道院,大师即可入驻,为我新国子民传经布道。”
鸠摩延欣然接受。
梁恭想起一事,问刘启道:“那位来历不明的少年怎么样了?”
刘启答:“只会做木匠活,庸人罢了!”
梁恭点点头,着其继续派人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