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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方面是因为王廷上下都紧盯着燕记不放,燕记不能落人口实;另一方面,他们也要为商会以后的名声着想。
洪水迟早会退去,生产迟早会恢复,抢这么几个月的高价买卖不划算。
为了防止其他商人倒手买卖,燕记限顾客每人每天只能购买三斤。
不过其他商贩看见其中机会,立刻就雇人排队买粮,想将燕记的粮食都吞下。
李开良自然不能让它们得逞,每天限量卖粮。但这么一来,还是有大量平民买不着。于是燕记开放粥棚,每天免费发放一顿粥饭。
等到龙口堰事件过半,卫王萧宓即下令开仓贩卖平价粮。
过去几年,卫国总体上算是风调雨顺,仓禀充实,并且掌管的官员都是新上任不久,积腐之风未成,因此萧宓底气还是很足的。
王廷放粮,民间的富商们立刻抢粮,想将国仓买光以坐等涨价。这么干的大小粮商不计其数,法不责众,萧宓抓了几个带头的商会以儆效尤,可是收效甚微。
杀头的买卖有人做啊。堂堂国君,一时竟也无奈。
燕三郎和李开良二人分析局势,商量许久,李开良才离开邀景园。
巧的是他前脚刚走,卫王的宫使后头就到,召燕三郎入宫。
“那帮狗犊子!”萧宓拍桌大骂,在燕三郎面前也不顾及天子形象,“孤在这里节衣缩食,恨不得多省几个米粒;他们倒好,拼命囤粮想搜刮百姓的血汗钱!”
燕三郎安慰他:“平民家里也常囤米面。”
萧宓按了按额头:“澜江沿岸有大麻烦,城镇乡村都被水淹了,存粮也紧张。像受灾最重的赤湖、五指、文安等市来不及统筹,义仓一开起来赈灾就被抢光,社仓的存粮也急剧减少。”粮食主产地,今年反而成了重灾区。水患虽已退下,但恐慌正在这些地区蔓延。“更不用说凤崃山区。”
“大水已退,可以往南方运粮了。”来自修罗道的大水已经被阻断,白灵川、澜江、崃江和沿途各大湖泊水位缓落,船只又可以重新往来,相当于往灾区输血。
“各地已在救济灾民,但粮价已经炒上来了。”萧宓头疼,“百姓兜里原本就没剩几个钱。”澜江沿岸多少平民家破人亡,房子都被淹了,还能剩几个钱吃饭?
“供应汤饭的棚子,全国有近千个之多,燕记就有七十多个。”燕三郎不慌不忙,“米都煮成了饭,也就倒卖不得了。”
“知道你贡献大。”萧宓笑骂一声。
事实上,赈灾必经报、验、审三关,以确定水灾的程度、范围,并依灾情等级和地区人口来核定放粮总额,然后才由户部划拨粮食,运往受灾地区。无论灾情再怎样紧急,这些手续也不可避免。
谁都知道办手续要花时间,尤其官方多个环节,一环也少不了。可是灾区的灾民嗷嗷待哺,断几天粮就要死人。所以在官方赈灾到来之前,像燕记这样的民间力量先施舍粥饭、平价卖粮,就可以解救不少性命,端地是功德无量。
除了燕记,各地也有富户、善人自行赈济灾民。但这活计非常专业,一不小心就会引发新的暴乱,不是什么人都能干的。
有善心又有武力的燕记这么做,官方当然是很欢迎了。
萧宓顿了一顿才道:“孤想让王廷上下都捐资赈灾。”
“那么我带个头好了。”燕三郎笑了笑,“我捐一十吧。”
萧宓瞪眼:“一十?单位呢?”
“自然是‘万’了。”燕三郎轻描淡写,“十万两。”
“你小子果然有钱。”萧宓舒了口气,也不意外,“既如此,明日下诏。”
燕三郎也明白,卫王召他进宫,多半就是找他认捐来着。燕记这两年扩张很快,涉及行当很多,燕三郎有多少身家,萧宓心中有数儿,清乐伯捐太少可说不过去。
水患既除,卫廷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萧宓可以松一口气了。接下来就是平准国内物价、行一系列安民固本之策。
虽说从好友那里揩出十万两,萧宓眉头也不见松快。他才十八岁,眉心已被挤出两道细纹,燕三郎终是于心不忍:“常平仓中余粮不足了么?”
常平仓储粮备荒,是为调节粮价、平准籴粜之用,设立宗旨就是为了应付眼下这种情形。
“过去三年丰收,各仓盈六七成。”萧宓答道,“不算丰足也不算少,只怕哄抢。”
“只怕这消息已经泄露出去,大小粮商才敢囤积。”
萧宓眼里顿时有寒光闪动:“内鬼?好极,孤会处理。”
燕三郎想了想:“我倒有一计,王上切莫说是从我处听闻。”
“就知你诡计最多,但说无妨。”萧宓呵呵一笑,“孤只会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燕三郎低低说了几句。
卫王眉头舒展,眼睛也亮了,却笑道:“忒坏。那万一我们粮不够了呢?”
“是他们缺德在前。”燕三郎紧接着又道,“王上身边就有助力,何不用起?不过,若想这计策能收奇效,最重要的却是捂紧消息,不能再让他们内外勾结。”
萧宓冷笑:“放心,他们跑不出孤的掌心。”
两人商讨一阵,萧宓的心情舒畅多了,脱口而出:“时初真有大才!若是你为我左右臂膀,何愁……?”
说到这里,他忽然省悟过来,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把话头引开。
燕三郎笑了笑,既不接腔也不戳破,两人都保持避而不谈的默契。
从前他或许还有入廷为官的念头,可自从得知天衡只能再护千岁一年,他就顾不上了。时间太宝贵,他要千方百计为她寻一条活路,怎能耗于朝堂争斗?
他虽未明白拒绝,可萧宓心思亦是玲珑,能够清楚感受他的不情不愿,所以也不再逼迫,免得起反效果。
有些话嘛,说一遍,说两遍,不可再说第三遍。燕时初无意在卫为官,萧宓已经看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