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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恩?弗雷切还活着。
伊卡伯德的法术迅速地恢复了他的生命力――然而谁都看得出,其枯竭几乎同样迅速。
埃德不知道莉迪亚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对他自己做了什么,圣骑士团长两年前还强壮无比的身体,正难以阻止地虚弱下去,如人类必然的衰老般无可挽回。
埃德发现自己很难接受这个。他当然知道人必有一死,也更欣赏远志谷的那位老法师因格利斯平静地接受衰老和死亡的态度,可他死的时候毕竟至少也有一百多岁,对人类而言已是不自然的长寿。
肖恩如今却还不到七十。
他不该在这种时候……也不能在这种时候死去。
面对不得不躺在法阵之中的肖恩,任何讨论都无法再继续下去――首先,脸色阴沉的伊卡伯德就显然已经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拉瓦尔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在埃德决定离开时也只是向他微微颔首,而没有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什么消息。埃德知道这位大祭司一向稳重沉着……但他看起来也未免过于从容。
他们明明并没有任何有效的方法应对迫在眼前的危机。
埃德一点也不喜欢这样――他正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容易生出各种各样的怀疑。
“我得……我得回下水道看看。”
默默无语地并肩而行了好一会儿,他才告诉娜里亚。
尽管那里已经有人看守,他仍想看看是否能多做点什么。那蛛网般裂缝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很难预料,而现在,伊卡伯德显然顾不上这个,拉瓦尔似乎也无意插手。
的确是他无意间岔开了话题……但他觉得,即使他没有提到神之骨,肖恩也一样会把那个奇怪的蛋拿出来的。
――所以,结果,他们什么都没有解决。
埃德忍不住苦笑。
“……我去柯本家。”娜里亚说
埃德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反问:“你确定?”
柯本家并不欢迎他们――他们离开下水道时带出了奥利弗?柯本的尸体,匆匆赶回来的老柯本神情恍惚,一言不发,奥利弗的母亲则在痛哭之中放声诅咒。
她诅咒她的丈夫――是他把她的儿子带入歧途;她也诅咒娜里亚――她确信她的奥利是为她而死。
埃德无法忍受这个,也无法责备一位悲痛欲绝的母亲,只能拉走了沉默得让他心疼的黑发女孩儿,用一个蹩脚的理由要求她陪他一起去找肖恩。
这的确让娜里亚稍稍恢复了活力……可已经发生的悲剧并不能就此被忘却。
“那根本不是你的错。”
他不知第几次重复。
娜里亚却看着他笑了起来。
“那当然不是我的错。”她说,“你以为我是你吗?恐怕连肖恩倒下的时候你都觉得没有早点察觉到他有什么不对是你的错吧?”
埃德讪讪地笑着,无法反驳。
“可就当是一位朋友不幸去世,我也该去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何况我也不一定非得出现在佩芮的眼前……如果她不愿意看到我的话。”她说,“我失去过母亲……我因此而恨过父亲,那仇恨比佩芮对我的恨还要缺乏理由。我一点也不会怪她。”
――可你也并不会因此就不难过。
他可以陪着她,他想。但在他把这个念头说出口之前娜里亚已经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去吧。”她说,“晚上见?”
“嗯……我想吃布洛家的肉肠。”埃德说。
布洛家依然在卖着他们的招牌肉肠,而且生意并不比以前差多少――毕竟现在城市实在也没有多少东西可买了。
娜里亚冲他翻个白眼,伸手不轻不重地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我会带回来的。”她说,“……别太晚回家。”
.
下水道里不再一片死寂。除了有神殿派出来的牧师和圣骑士看守之外,还有巴尔克派来的人手来来回回地搬运着尸体。
尸体会直接通过下水道悄悄运进死亡之神索亚的神殿,在净化之后彻底焚烧――反正其中的大多数人原本也无人惦记,而巴尔克并不想在斯顿布奇人的噩梦里再加上死灵法师和他们的亡灵大军。
但就算是巴尔克也不觉得这个秘密能永远隐瞒下去。
“处理得好的话,”他这样告诉埃德,“这反而能成为一种……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死灵法师们的阴谋被摧毁’之类。但得在合适的时机放出去。”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对满地的尸体无动于衷……但埃德看得出他眼底的愤怒与自责。
即使栖身于下水道,这些人也一样是斯顿布奇的居民,是他应该保护的人。他并不是没有派人混入其中,但或许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他没能提前得到任何消息。
直到现在那个老人也还没离开下水道。看见去而复返的埃德时他对他点点头,并不意外。
“逃走的家伙还没找到。”他说,又看他一眼,“……不过你并不是为这个回来的。”
埃德摇头。一旦被暴露在阳光之下,一个死灵法师其实并不是太大的威胁,闻讯而来的圣职者们完全足以应付。
墙壁上连绵燃起的火把照亮了黑暗,却无法驱散地底的阴冷与恶臭。尚未被清理的尸体依旧堆积在他脚下……更接近裂缝的位置,便只有圣职者才能接近。
他从一位大地女神的牧师身边走过,没有打扰对方的祈祷,独自走进更深处。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卷来,直冲进鼻孔里的臭气让他脑子一晕,几乎窒息――这味道他永远也不可能习惯。
周围暗了下来,许多火把在这阵风里骤然熄灭。埃德的脚步顿了一顿,从架子上取下一支未灭的火把,又挥手在墙壁上留下足够醒目的标记。
有人会看得懂。
然后他继续向前,跨过尸体。起初似乎还能隐约能听到身后搬运尸体的人沉重的脚步,而后便只剩了他自己脚下细碎粘稠的水声。
黑暗如有重量般撞过来,他手中那一点光明脆弱得不堪一击……却始终没有消失。
――不知道回家时还有没有肉肠可吃。
在清楚地感觉到危险的降临时,这点微微的遗憾从脑海中一掠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