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6 一曲终散伊人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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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丫头,跟我说句话好不好,你这样子不说话我很担心。”谢长风满是关切。
遥珈这才抬眸看向谢长风嘴唇嗡动,声音虽无力但却坚决,“我没事,我父亲的仇还没有报,我绝对不可能倒下。”
谢长风看着遥珈眼中充斥着仇恨的光芒心中一惊,看遥珈的样子,虢国侯竟然不是自尽。
谢长风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件事八成与杨国公等人脱不了干系。
“你不要冲动。就算虢国侯的死事有蹊跷,你也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只会招来杀身之祸。”谢长风抓住遥珈的肩膀急道。
遥珈无力的扯嘴一笑,“杀身之祸?你认为他们会放过我?”
谢长风语塞,手无力的从遥珈肩上拿下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百里汾做的,那么依着他的性情怎么可能会放过虢国侯府的其他人。
谢长风明白他是劝不动遥珈让她复仇的,况且遥珈说的也对,就算她不去报仇,百里汾也不会放过她与她母亲。
谢长风叹了口气,“唉,我知道劝不动你,也不打算劝了。只是虢国侯再过几日就要出殡,到时候你还这么虚弱的话怎么送你爹最后一程。”
恰好这个时候彤画将汤又热了一次端了进来,谢长风起身吩咐道:“快,喂你家小姐吃点东西。”
彤画听话的点了点头,将汤给遥珈端了过去。
这次遥珈并没有拒绝,而是乖乖的一口一口将汤给喝完了,彤画心中高兴,没想到谢小侯爷真有办法。
看到遥珈终于肯吃东西谢长风心中也是很欣慰,不过心中还是有隐隐的担忧。
遥珈现在心中是被仇恨给填满了,仇恨支撑着她。
但是谢长风不希望从此之后遥珈满心只有仇恨,他只想遥珈能够简单的活着。
可是他也无法,现在这是支撑遥珈快速好起来的唯一办法,如果连仇恨都不能让她有,谢长风绝对相信她连现在这一坎都过不去。
虽然他不懂医,但是看遥珈的样子,整个人毫无生气,就连气息都十分虚弱,也就是因为心中有仇恨所以才有一丝生气。
无论如何,遥珈也是下定决心要好起来那就好。作为遥珈最好的朋友,他也不会让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他会尽自己力所能及去帮助遥珈,并且保护她不被百里汾算计。
“如果有事你可以去客归还客栈,北燕镇南王一直在哪里,相信你有求与他,他一定会出手相助。”这是谢长风离开之前留下的话。
只是遥珈并没有往心里去,倒是一旁的彤画默默的将谢长风的话记在了心里。
晚上的时候,遥珈的气色也已经恢复了,脸上也有了血色,整个人也显得有了精气神。
不过彤画还是不放心遥珈一个人留下来陪她。
遥珈睡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到了晚上没有丝毫睡意,彤画趴在床边打着盹。
遥珈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觉得有些胸闷气短,见彤画睡着了不忍心叫她,于是自己下了床走到窗户跟前,将窗户给打开。
刚一推开窗,遥珈愣了一下,手就保持着推窗的姿势,看着窗外站着的人。
百里泽也没有想到遥珈会突然打开窗子,看到遥珈也是一愣。
遥珈看着百里泽的样子,心中大概清楚他在窗外应该是站了很久了,只是遥珈看着百里泽心思复杂,一时心中酸涩难耐。
对百里泽,即使是因为百里泽的疏忽,她的父亲才会丧命,可她依旧恨不起他来,但是心中还是责怪,还是埋怨。
百里泽看着遥珈简直都要望穿秋水,只有他自己知道当听到遥珈昏迷垂危的时候心中有多么难受,多么痛苦。
现在遥珈垂散着一头青丝,脸上显露着病态,让百里泽心中疼痛。
两人隔窗相望一时相对无言,遥珈刚要转身离开,百里泽隔着窗子将遥珈的手给拉住。
百里泽攥着遥珈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如水,一手撑着窗台就翻身进来了。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到底好没好?”百里泽满是急切的问到。
遥珈想将手从百里泽手中抽出来,可是百里泽太用力,再加上她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百里泽将她的手握住。
百里泽拉起遥珈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握在手中,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她,可是过了许久遥珈的手依旧冰凉,这下百里泽是真的急了,一把将遥珈打横抱起。
遥珈的手绵软无力的抵在百里泽的胸前抗拒着,出口的声音依旧无力,“你放我下来!”
百里泽却根本就不听遥珈的话,抱着遥珈就翻窗而出,“我不确定你的身体状况,你休想让我放开你。”
听得百里泽这话,遥珈也不再挣扎,反正她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去跟百里泽抗争,既然他执意如此,那她就顺了他的心。
百里泽将遥珈抱回宁阳王府然后吩咐飞月查一下今晚哪位御医不当值,然后请回来。
约莫过了半刻多钟,飞月就提着太医院院正刘太医过了来。
刘太医心中也着实苦闷,最近他是不是流年不利,前次是因为徽平公主,他不得不谎报病情,这次深夜被带到宁阳王府又不知道面对他的是什么。
等到跟着飞月进了百里泽的房间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后,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虽然说宁阳王与昇宁郡主早有婚约,但是毕竟男未婚女未嫁,这深更半夜竟然独处一室,最紧要的是昇宁郡主竟然靠坐在宁阳王的床上。
刘太医心中暗叫不好,他真的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的头还能在脖子上待多久。
百里泽余光瞥见刘太医进来却一直踯躅不前心中恼怒,“还不赶紧给本王滚过来!”
刘太医脚下一软,忙抬脚想床边跑去。
“替郡主诊脉。”百里泽让开位置方便刘太医诊脉。
刘太医连忙拿出帕子放在遥珈手腕上,仔细的诊起脉来。
诊了半天心中奇怪,这昇宁郡主除了体虚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进一些补汤就好了,根本就不至于大半夜的把他给弄过来。可是刘太医心中也是捉摸不定该怎么回答,毕竟面前这人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皇子,真的是不能轻易得罪。
百里泽心中本就关切遥珈的身体状况,刘太医一副支支吾吾犹豫不决的样子让百里泽心中更是着急,一时心中也是积了火气。
“到底怎么样了,快说!”
刘太医被百里泽吼的吓趴在地上,“回王爷,郡主她,她除了体虚之外再没有什么大碍了。”
“没有什么大碍?”百里泽反问。
刘太医擦了擦脑门的冷汗回答,“是的,只要郡主的身体悉心调理慢慢就能恢复。”
“那为什么她的手那么凉,怎么暖都暖不热。”百里泽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这,这个,想来也是因为郡主体虚所致,微臣为郡主开几副养身子的药,为郡主调理调理。只是……”
“只是什么?”
“微臣为郡主把脉,发现郡主体虚血寒,恐怕日后很难,”说到这刘太医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恐怕日后很难受孕。”
一直没有反应的遥珈听到这里眼皮才抬了起来,眼中微起波澜。
尽管她之前一直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生孩子,可是听到太医说她恐怕会很难怀孕心里还是十分难过。毕竟想不想生和能不能生这是两个概念,遥珈心中酸涩无比,怪不得后来她和百里泽做过之后并没有服避子药,可她的肚子依旧没有什么动静。起先她还庆幸刚好碰上她的安全期,原来竟然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
百里泽听到这话,心中一怒,给了刘太医一个窝心脚。将刘太医踢得一个趔趄。
“滚!”百里泽大怒。
刘太医连忙连滚带爬的出去。
百里泽重新坐在遥珈跟前,出言安慰,“太医说是难受孕,并不是并不可以,所以你不必放在心上。”
遥珈扭头看向百里泽,“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喜欢小孩子,能不能生都无所谓。只是百里泽,皇室要的是一个可以开枝散叶的王妃……”
“够了。我不许你再说什么想要解除婚约的话,你不要忘了我们在滑州的时候已经拜过天地,所以你这辈子注定了就是我的妻子,你想要与我情断意绝根本不可能。我不管你能不能为我开枝散叶,我只要你这个人,只要你在我身边,有没有孩子我都不在乎。”百里泽一时也是被遥珈给逼的急了,语气中也有了丝不耐。
遥珈不想跟百里泽朝也就没有再说这件事,他不肯放手,她也没办法,可是现在她爹的死夹在他们俩中间,要让她现在继续跟他在一起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
“百里泽,你现在确定了我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碍,是不是现在可以送我回家了。现在我有孝在身,不方便离开家太久。”
“好。我送你回去。”百里泽掀开被子将遥珈抱在怀里。
百里泽一声不吭的就把遥珈给抱回了自己的府中,彤画打盹醒来却见床上空无一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又在院中找了好几回没有见遥珈的身影,心中万分急切。
想着是不是遥珈醒了然后自己一个人去了灵堂,这样想着就赶紧去灵堂。
一到灵堂就只有沁碧一个人守着灵,彤画气喘吁吁的问沁碧:“沁碧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这几天夫人也没怎么休息,所以我就劝夫人休息一会,这里我守着。”
彤画一听沁碧的话里没有提遥珈,心里一下子就急了,“姐姐她不见了。”
“你说什么?”沁碧抓住彤画的胳膊问。
“我就打了个盹,起来之后就发现小姐不在床上,我在院中找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
遥珈才刚醒不久,现在又不知所踪,沁碧心中顿时焦虑万分,“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夫人,我们两个先去找找。”
“嗯。”彤画点了点头。
两个人刚转过身就看到遥珈连同百里泽就站在灵堂外。
“小姐!”沁碧一脸的欣喜。
这是遥珈自醒来后第一次到父亲的灵前来,看着父亲的牌位,这一刻遥珈才真正的认识到她的爹爹,疼她宠她,会偷偷放她走的爹爹已经死了,而且是一个人凄凉的死去。
人还没有走进灵堂,泪水就已经糊了眼睛。为人子女,她甚至都没有为她爹尽一件孝事,没有看他入殓,如今就只能对着他的牌位为他守灵。
遥珈缓步走到灵前跪下给父亲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如果不是她父亲就不会死。
“沁碧,把孝服拿给我。”
“是。”沁碧很有眼色的带着彤画一同下去为遥珈那孝服。
百里泽点了三柱香祭拜了虢国侯,然后蹲到遥珈身边,“你身子刚好,先起来好不好。”
“我已经害死了我爹,如今能做的就是为他守灵了。”遥珈一边烧着纸钱一边说道。
百里泽劝她不动,心知她现在不仅怪他,更怪得是她自己,是以也没有再劝。
“既然你要守着,那我就陪你一起守着。”
遥珈扔下手里的纸钱站了起来,“百里泽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逼我,你到底想让我怎样?这是我爹的灵前,我没有让你走已经很不错了,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为什么你要时时刻刻的在我身边提醒我是我害死了我爹,是我身边的这个男人没有护好我爹,是他的父亲逼死了我爹。你知不知道现在我的心心忍着多么大的怒火,我有多么的压抑着自己,才没有立刻马上就冲进皇宫不顾一切的杀了皇帝!”
百里泽眸中黯淡,他知道遥珈心中有恨,可是却一直没想到他的存在会刺激到她。
喉中一痛,心中满是苦涩,“好,我走。”
百里泽缓缓起身,脚步沉重的离开了虢国侯府。
直到百里泽离开,遥珈这才支撑不住的瘫坐在地上。
心里痛苦,她不是没有给百里泽找过借口,可是如果不是皇帝一心想要除掉她的父亲,陈贵妃怎么可能有机会蛊惑她的父亲自尽。皇帝是百里泽的父亲,血脉相连,叫她如何平心静气的再和百里泽在一起。
皇帝间接的就是她的杀父仇人,她又怎么可以和杀父仇人的儿子在一起,日后还要称杀父仇人一声父皇。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接下来的几日,陆续有不少父亲生前的好友前来祭拜。
对于能来祭拜的人遥珈怀着无比感恩的心,因为世态炎凉,她父亲即使是死了,到如今还是背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所以朝中许多大臣为了避嫌都不敢前来祭拜。
遥珈府中没有男丁,云梓本来身体不是很好,一连几天熬下来整个人都憔悴不少。
至于遥珈也在病中还未完全康复,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忙。
是以这些日子以来打理一切事物都是由谢长风亲手打理的。
遥珈对谢长风是千恩万谢,而谢长风却是欲言又止。
的确明面上是他在打理一切,可是暗地里却是百里泽操办这一切。一想到百里泽千叮咛万嘱咐外加威胁不许他告诉遥珈是他在帮忙,谢长风话到嘴边就不敢再说了。
至于连阳,因为身份敏感,再加上虢国侯又有通敌叛国的罪名在身,是以连阳也不敢轻易出现,以免让有心人做了文章,不仅会害到遥珈还会连累北燕,只能让人默默的盯着虢国侯府的一切情况。
遥珈正守在灵前,就听到宫中太监来传报说:“陛下正前往虢国侯府,所以请夫人与郡主前去接驾。”
云梓向前来通报的小太监福了一礼,“谢公公,臣妇等人这就去迎接圣驾。”
只是遥珈是个倔性子,怎么肯起身去恭迎皇帝的圣驾。
遥珈一声冷笑,“恭迎他?真是笑话,是他害死了父亲,如今还要我跪在他的脚下谢恩他来祭拜我父亲?简直是做梦!”
“遥珈!”云梓厉声喝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怎么敢轻易说出口。”
遥珈抬起头,一双眼睛泛红,“我为什么不敢说出口,皇上他既然敢做出来这种事难道还怕人说出来。反正我不会去迎他,想要我跪在他面前俯首叩拜休想。”
“夫人,我们先去迎接圣驾,想来陛下也不会注意到遥珈她没有到。”谢长风劝云梓。
云梓点了点头,圣驾马上就到了,她和遥珈再在这里僵持也不好看。如今虢国侯府已经处于风口浪尖,若是再因为藐视天颜再让杭家陷入两难,她如何对得起杭家的列祖列宗。
云梓和谢长风刚到门口,圣驾便到了,随行的除了数位朝中重臣还有百里泽、百里润和百里沂,乐吟和百里泠也过了来。
也正如谢长风所说,皇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遥珈在不在场。
云梓向皇帝弯身行礼,皇帝虚扶了云梓一把,在云梓的带领下进去了灵堂。
遥珈在听到皇帝的脚步声时,拳头不自觉的握紧,不动声色的取下一直戴在头上的羊角匕首藏于袖中。
在皇帝接近灵堂的时候起了身站于一旁,一边又悄悄的打量着皇帝的行动。
禁军统领周荀现在殿外,并没有随身保护。只有几位皇子跟在皇帝的身后,遥珈想只要她接近皇帝,还是有可能得手的。
皇帝立于灵堂前背着手看着杭晋初的牌位道,“尽管杭卿尚有罪名在身,但与朕君臣多年,又为我大渝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于情于理朕今日都要来送卿一程,以全我们君臣之义。”
遥珈握着匕首的手一紧,心中不耻,这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把自己说的多么的高尚。
“谢陛下今日能来送父亲一程,如果父亲泉下有知想必也一定会很开心。”遥珈朝皇上边走边说。
百里泽虽然站在皇帝的身后,但是却一直都注视着遥珈,叫她一直沉默突然发言,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想到刚才在门口迎驾,她都没有出去,再加上那日她说的那番话,心中对他父皇必定恨极,现在又怎么可能出口言谢。
果真,百里泽看着遥珈一步一步接近皇帝,右手拢于袖口,心中顿时清明。
就在遥珈要走到皇帝的跟前,百里泽抢先一步挡在皇帝面前。
快速的将遥珈的睡穴一点,然后极快的将遥珈插于他腹上的匕首拔下来藏于袖中,又抱住昏睡的遥珈。
“父皇恕罪,儿臣方才见遥珈身形不稳唯恐冲撞了父皇,这才挡在了父皇前边。遥珈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请容儿臣先抱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