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文中行说道,“五老峰主在世的时候,你不敢来这里拿这本经书。五老峰主羽化后,这三十多年来,你因为不敢确定他是真死还是假死,所以不敢来。”
“不是不敢来,而是时机未到。”道人突然将那那本《玄灵度人经》拿到手,“我闭关修炼三十年,直到最近才出关。这本《玄灵度人经》原本属于我天师府,我将它收回,天公地道。”
“所以我没有出手阻拦你。”
只见那道人朝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少年与你什么关系?”
“没关系。”
“既然没关系,我可以带走他吗?”
“不可以。”
“我非要带走呢?”
“那我们两个只好全死在这里了。”
“你想与我同归于尽?”
“反正你我与张三丰乃属同一时代的人,活了两百三十来岁,应该也活腻了,不如……”
“你是你,我是我。”
“这么说,你还想活下去?”
“我不但要活下去,我还要成为真仙。”
“那你走吧。”
那道人想出手试探文中行,可想了想,毕竟没有把握。
而武功到了他这般境界的大宗师,最忌亲自出手,因为无论输赢,都会影响心态。
想要成为真仙,不光是武学修为到了极境,心态也要跟上,不然的话,也会有滞留的危险,要么形神俱灭,要么成为地仙,要么沦为鬼仙。
“你的徒弟不是‘半仙’吗?”
“是啊。”
“那这小子是你什么人?”
“我都说了,我和他没关系。”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
“那你为什么要带走他?”
那道人听了,不由想动手,可是他忍了忍,笑道:“你故意气我不是?”
“你知道就好。”
“我不会与你交手的,至少一年之内,我不会……”
“错过这次,以后就没机会了。”
“为什么?”
“因为我是人,我也逃不过天人五衰。”
“你要死了?”
“强如五老峰主,也躲不过死劫,更何况你我?”
“不要把我说进去!”那道人又想动手,可还是忍住了。
“好,不说你,就说那几个人吧,你自认比得上他们?”
那道人知道文中行说的是哪几位,淡淡说道:“他们虽然活得够长,但说到底,也是人。他们能做到的,我一定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就让我来实现。”
“你这么有信心,我自愧不如。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事?”
“你将来要是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即便那几位大能不找你,我徒儿也会找你。”
“我都不怕你,还会怕‘半仙’?”
“我那徒儿太低调了,你以后见了他,就知道我说的并非虚言。”文中行说道,“他是有望成为真仙的存在,比他小的人物之中,白玉皇与梅逴龙这两个人,也有希望成为真仙。”
“你好像忘了一个人。”
“谁?”
“就是才刚退隐的不老圣人。”
“他?”文中行笑道,“他要是成了真仙,也是个妖仙,必将不容于天地之间。”
那老道哈哈一笑,说道:“你又是不是仙,怎么知道妖仙不容于天地之间?”
“你这么说也对。”文中行居然赞同,“对于自己不了解的事,看来还是不要妄加评断。张宗化,你既然已经拿到了你想要的,为什么还不走?”
张宗化!
原来这个道士就是张宗演的那个堂弟。
张宗演乃正一派第三十六代天师,十九岁就做了龙虎山天师府的掌门人,精通道术,元世祖忽必烈封他为“真人”,羽化后加赠“真君”。
论年纪,此人比武当派开山祖师张三丰要大一点。
张宗化是他的堂弟,年纪和张三丰差不多。
不过张宗化属于“大器晚成”类型,六七十岁时才在江湖上颇有点名气。
天师府地位最高的当然是“张天师”,但天师府不是指一座府邸,而是张天师代表整个正一派,接受朝廷统领,向正一派所有宗派发号施令的象征。
当然,天师府是有府邸的,就在龙虎山。
可天师府也不是一座府邸,它包含了天师府所有宫观。
鼎盛时期,南方但凡有点名气的道观,或多或少都要受天师府节制,不管是不是正一派的道观。
龙虎山的那座天师府,就是天师府的大本营,俗称本府,乃天师居住的地方,同时天师也在这里发号施令。
不过明朝建立以后,朱元璋认为“天师”太高,取消了天师封号,而是改称“大真人”或“真人”,所以严格来说,天师府的大真人不能叫张天师。
那张宗演有一个儿子,乃次子,叫做张与材。
张与材做天师府第三十八代天师的时候,元廷出于统治的需要,封这位天师为“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位居诸符箓派之首,并最终形成了正一派。
而也是在元朝,全真派北宗南宗融合,吸纳了其他道门宗派,形成全真派。
龙虎山宫观院庵甚多,都可以视为天师府的范畴,这些宫观院庵又都可以依地位大小划分为上、中、下三等,被江湖中人称为上府、中府、下府。
当然,龙虎山之外的宫观院庵,也有天师府的下府,但因为不在本山范围内,属于“派出机构”,所以只能叫下府。
天师府只有一座上府,那就是上清宫。
张宗化当年跑去重阳宫闹事之前,就是上清宫宫主,上府府主。
他被完颜德明与楼观四老联手击败后,潜心修炼了几十年,原本想报仇,可元朝早已灭亡,全真派势力大减,根本不是正一派的对手,他也懒得动手了。
后来,他没再担任上清宫宫主,却被尊为“总府主”,地位尊崇。
现任上清宫宫主是他的徒孙,也就是他的大弟子张鹤龄的第一高足。
张鹤龄也做过上清宫宫主,但过了百岁之后,就卸任了,专心修炼。
张宗化收徒甚晚,跨度也很大,大弟子张鹤龄一百三十多岁,关门弟子今年才二十四岁,两人都是张氏宗亲,也就是具有天师血统。
张鹤龄有一个弟弟张鹤鸣,也是张宗化的徒弟,但已死了几十年。
张鹤龄率众前来白鹿洞书院闹事,就是要为自己的亲弟弟报仇。
至于张宗化,从未想过要为自己的二徒弟报仇。
他早已看透了世俗,只想追求武道最高境界,那就是成仙。
所以,他来白鹿洞书院的事,别说其他人,就连张鹤龄,也不知道。
“你好像巴不得我走似的。”张宗化说道。
“不是巴不得,而是你若不走,等你的徒弟们来了,看到你在这里,场面岂不是很尴尬?”
“这么说,你认为白鹿洞书院没人打得过我的徒弟了?”
“你的大徒弟张鹤龄虽然比不上我徒儿,但他好歹也是做过上清宫宫主的上府府主,即便五老峰主的三个徒弟联手,也胜不了他。况且最厉害的冷贤,已然废了,张鹤龄还不得横行无忌?”
“你这是在讥讽我教徒无方?”
“岂敢,岂敢。”
“哼,张鹤龄因为弟弟之死,耿耿于怀几十年,我虽然是他师父,但人心最是难测,我能约束他一时,还能约束他一世?”
“所以我没说你不对啊。”
张宗化笑了笑,说道:“文老儿,无论你怎么激我,我都不会出手。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